已是寒冬臘月，街上的小攤小販都在賣力地吆喝著，街上的人雖然不多，但個個的臉上都泛著喜氣。家家戶戶看起來都是一派祥和，在這冰天雪地中顯露出一點過年的景象。
不遠處傳來鞭炮聲，馮春定睛一瞧，是牆角幾個裹著棉衣的小孩在一個稍大一點的孩子的幫助下放鞭炮。
雖然凍得臉頰都紅了，但看得出他們興致極高。
馮春想，還沒到年三十就開始放鞭炮了麼？看來果然是今年風調雨順，民生安穩，終於熬過戰亂和饑荒的百姓們難以按捺自己胸腔中的激動。
馮春對這些熱鬧嘈雜的聲音充耳不聞，她慢慢踱步至一處燒餅攤前，輕車熟路地說:“老板，來兩個燒餅，不要芝麻，再來一碗米粥。”
老板大聲回:“好嘞！”
燒餅冒著熱氣被一隻有力的手放在馮春的麵前，她抬頭看了一眼年輕的小二，笑道:“多謝小哥。”
然後摸出兩個銅錢趁著老板沒注意塞在他手心。
小二嘿嘿笑了兩聲，偷偷摸摸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後，手心稍微翻轉，兩枚銅錢便像變戲法似的消失在他的手裏。
“多謝郎君！”
馮春從善如流地點頭，她收回目光，開始大快朵頤。
如今正值百廢待興之際，建武帝力圖改革，而朝中重臣、世家大族也開始收攬門客，培養黨羽。
別的不說，就說被世人尊為江左高門的謝氏，如今正在招募人才，說是“禮賢下士”，引得人心浮動，一時之間寒門庶族紛紛而動。
所以這都城才會在年關之際如此熱鬧，若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城中很多人都是京城少見的衣著打扮，因為他們並非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而是奔著前程和抱負前來投入謝氏門下的。
隻不過......
馮春吃完擦了擦嘴，心想，以謝氏族長謝安那吹毛求疵的性子，可不會什麼阿貓阿狗都招攬。
馮春想到記憶中謝安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樣，再次哼了哼，早知道自己後來會落到這般境遇，當年謝安對她的文章指手畫腳時，她就應該把沾了墨的狼毫筆甩在他的臉上。
馮春吃罷，又看了店裏店外忙活的小哥一眼，把錢放在桌上就起身回客棧。
她不知道的是，她離開之後，小哥狀似不經意地抬頭朝對麵酒肆的二樓望去，那裏窗戶被撐起一個角，剛好露出屋中人狹長淡漠的雙眸。
若是湊近了瞧，還能看見左眼下方一顆極小的痣，在這張不染凡塵的臉上點綴了一點綺麗之感。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小哥恰好把馮春的那一桌收拾好，他還在腹誹，剛才那位小郎君雖然看著過於陰柔孱弱，但飯量倒是不小，吃得是真幹淨啊。
屋中人看他把馮春吃過的碗筷都收拾好，又慢慢地放下遮陽的簾子。
屋中的另一人身著長袍，大袖飄飄，領口處都繡了雲紋，此時正把酒壺裏最後一點酒倒進自己的嘴裏。
此人正是琅琊王氏子孫，丹陽尹王曠之子王逸少，雖也在朝中為官，但更喜寄情山水，與自幼性情冷淡的謝安是莫逆之交。
“安石，那家燒餅鋪是渡了金光不成，你要一直盯著看？”
謝安神色淡淡，“金光未曾見到，不過血光倒是浮現出來了。”
王逸少一個趔趄差點從胡床上跌落下來，“安石，皇城腳下，可不好這麼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