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崔不厭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
是喜悅?還是惶恐?
或許多多少少都有一點吧。
“不一定就是草原那位,或許隻是同名而已……”以宿接著說。
漸漸的,外麵的雨小了些,緊接著風也小了些,原本有些微弱的燭火也恢複了光亮,照得屋子一片亮堂。
“之乎者也,中原哪個人家會給女兒這麼取名。”
以宿嘴皮龕張,不知該說些什麼。
崔不厭倒是變得輕鬆得很,反倒寬慰起他來:“你擔心什麼,她來了是好事,她是尹家的女兒,更是好事。”
說著,他重新撿起了筆,抽出一張新紙,在上麵寫寫畫畫,然後包進信封裏,交給以宿。
“尋個時候,你親自去把這信送給之也,別讓人知道,盡量快些……現在就去。”
以宿接過了信封,走時卻有些猶豫。
尹家是皇商,從開國那一代一直綿延至今,家底深厚,即使家族後代永不為官,但到底約摸掌握著國之命脈,皇城的世家大族多多少少都得給尹家幾分薄麵。
尹家養女兒養得極好。
如今的尹家大小姐是長得花容月貌,眉若遠山青黛,目若顧盼星河,方才及笄,便奪得了個第一美人的稱號,京城眾才子無不為之傾倒。
“不過那都是與你沒任何關係的,尹家大小姐是尹家大小姐,而你……”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輕蔑的說,“一個在外流浪了十幾年的小野種,身份低微到肮髒,既然攀上了尹家這棵大樹,那就好好做好糞土,澆灌尹家的成長。”
之也躺在床上,默默翻身背對著她。
“翻身幹嘛,你終於覺得羞愧了嗎!”
“……是我聽膩了,你自己不覺得累嗎?說實話,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羞辱我,我就算再卑微,你也要伺候我,你貶低了我,難道自己就會被別人看得起了嗎?”
那女子一噎,終於不再說話,不甘的退出了房間。
房間裏才安靜不過片刻,窗邊就傳來了輕響,之也輕手輕腳的下床走到窗邊,然後直接翻出去了。
一直到見到之也的那一刻,以宿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他不理解為什麼一個草原的粗鄙女子會搖身一變成為尹家的小姐,正如他不理解為什麼殿下要讓他來給之也送這封信。
“我就知道你會來,就在這兩天。”那夜的烏雲下,沒有絲毫光亮照在之也身上,以宿隻能根據她的語氣大概拚湊出她的情緒,想來也跟這天氣一樣。
她有些悲傷。
大雨又下了三天,雨停的這天,尹家傳來了消息,說是多年前尹家前少主流浪在外的唯一血脈找到了,並將在十天後宴請四方,以示對新小姐的喜愛與關懷。
“好好打扮吧,你這一輩子或許也就這麼一次了。”
有些破舊但仍然精致的裝盒被扔在地上,裏麵的各種胭脂都洋洋灑灑倒了出來,有不少是買來沒有用落灰了的。
還有幾支珠釵,尹茉茉沒有丟在地上,這些都是她不舍得給之也的,可爹爹發了話,她不得不給。
“胭脂就賞給你了,但珠釵是要還給我的,別以為你因為長我幾歲,當了尹家的大小姐就能無法無天了,這隻不過是個名號,我希望你知道,尹家真正的大小姐隻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