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槍口抵在沈韻水的額頭,她定定看著麵前這個與之周旋了三年的男人,驚悚過後的悲涼似把彎刀,將心髒豁了個巨大的口子!

此時的賀晉之青筋暴起、雙目通紅,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她的腦袋打個對穿!

一旁的地板上癱著一個麵色慘白的女人,餘光掃過去,紅綃腿上留了個血窟窿!

汩汩湧出的鮮血提醒著她,麵前這個男人是個殺人無數、戰場上闖出來的將軍! 整整三年,她所認識的賀晉之隻是這個男人的冰山一角!

賀晉之剛剛親手把紅綃按進水缸,險些活活溺死她!

沈韻水拚命了去攔,好容易才把她從水缸裏拖出來,賀晉之被紅綃悲憤下的言語激怒,竟直接對她開槍!

若不是沈韻水打歪了他的槍,地上這個蠻橫的有些可愛的女人隻怕已經死了,也因為她的阻攔,賀晉之現在把槍口對準了她的頭。

求生的本能讓沈韻水的腦子裏飛快刮過所有能製止賀晉之的手段,瞥過一旁已經嚇傻的魏含珠,一道靈光劃過。

沈韻水突然雙手握住槍管,用聲音來掩蓋心底的恐懼 :“督軍,如果你想讓自己的女兒,親眼看見他的父親殺了她當姑姑一樣敬愛了八年的女人,或者是我這個繼母的話,那就開槍吧!隻管打死我們中的任何一個,就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沈韻水此刻隻希冀賀晉之最寶貝的女兒能拉回他些許理智!

果然,賀晉之的槍口一抖旋即看向魏含珠,他愣了兩秒,然後慢慢的把配槍收進腰包。

他走過去要抱魏含珠,魏含珠卻躲開他的手,飛快跑到沈韻水身邊抱著她的腰,像是才回過神來似的放聲大哭。

賀晉之的視線停留在魏含珠身上,眼裏的愧疚噴薄而出,輕闔上通紅的雙眼又忽的睜開,冷冷掃了一眼沈韻水頭也不回的走了。

沈韻水飛撲到紅綃身邊去探她的鼻息,感受到手下生命依舊鮮活的那一刻癱軟在地上。

溫柔體貼、爽朗幽默是賀晉之,狠辣無情也是賀晉之!

沈韻水感到無助彷徨,她本可以平凡安然的過完這輩子,賀晉之卻把她搶來!

在她想恪守本分度過餘生時,他又偏來撩撥!

現如今,悄然萌動時,卻讓她見到他深情的同時見識到他的薄情寡意!

陪伴了他八年的女人抵不過一句逆言,三年的磨合與甜蜜換來持槍以對!

若是能回到三年前多好,她一定不會出現在他眼前,寧死也不出現在那場拍賣會上!

三年前……

1925年7月5日清晨,上海。

此時的上海正處於梅雨季,枝葉都被洗的透亮,綠的嬌嫩,雨落在屋頂的瓦片上籠起一層薄煙,像是給穿著旗袍曲線玲瓏的女子披上了一層薄紗秀美非常。

自有那小詞裏唱的‘青磚伴瓦漆,白馬踏新泥’的江南意境,隻可惜現在的人出門貧者步行,富家坐車,輕易是看不到白馬的。

“哎呦!這雨一天到晚下個沒完,淅淅瀝瀝的讓人聽了心煩,倒是也讓人見見太陽,我現在關節都濕冷冷的!”

尋聲望去是烏龍巷裏一個叫濟安堂的中醫館裏傳來的聲音,細細打量這鋪子極有意思,那匾額下邊還刻了一行小字‘祝您平安’。

這藥鋪上寫這話豈不是再沒病患來瞧?

剛剛說話的中年女子還在嘟囔個不停“這雨下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啊?我也好曬曬褥子,再不停雨,這些藥材都要發黴了的!”

女子身穿半袖立領式的,水紅色長款棉布旗袍,一邊擦著桌櫃一邊抱怨。

這時候站在漆木櫃台邊,一個身著灰青色棉布長衫,看起來四十二三歲的中年男人停下手裏包藥材的動作安慰。

“好了,咱們做大夫的哪能求著生意好?你心情不好偏去怪雨下的多,那老天爺可不認賬啊!”

女子揉揉腰坐在椅子上,揮了揮手裏的抹布“去!就你會渾說!老天爺認不認賬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它該停雨了,哪有連番下雨都不停的道理嘛!”

長衫男子紮好手裏的藥包才接話“欸!你看看你嘛,我好意讓你寬心,你反倒說起我來了,小水兒,你可得幫爹評評理嘍,你瞧你姆媽,真是不識好人心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