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4(1 / 2)

右腳往前一跨,他進了圍牆。

一入校門,目光望了一圈,鼻子就感到一股發酸。

一堵圍牆圈著的空間裏頭,幾間歪歪斜斜的平房,一個凹凸不平的操場,幾顆灰不溜秋的榆樹構成了楚莊村民辦小學校園的主要特色與風景。

是啊,就這麼一個窮酸的破樣子,你要咱村怎麼能出人才,怎麼能夠發展,怎麼能夠文明得起來?

要是真有一幢教學大樓聳立,那整個校園都將徹底改觀,一股恢宏與大氣將不知不覺地熏染、影響所有的師生;孩子們在那教學大樓上上下下的活潑身影與清脆嘹亮的歌聲也將感染、影響村裏的農民,使他們感受到日子的滋潤與生命的快樂。

這將是一件造福無窮、功德無量的大事!

可是,村裏哪來這筆開支呢?

就父親留下的帳目來看,積年不僅沒有盈餘,反而虧欠帳務一萬二千元。而在錢先明手頭過了一下,債務又增加了三千八百多元。也就是說,他趙訓武不僅不能從村裏的財政帳目上拿錢,反而還要想法償還前任留下的曆史欠帳。

而沒有錢,什麼事情也辦不成。

趙訓武的腳步,就那麼僵僵地呆在了學校的操揚上。

“趙支書——”

突然,趙訓武聽得有人在叫他,循聲望了過去,見是六十多歲的老校長陳炳先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陳校長,您好!”趙訓武趕緊迎了過去,緊緊地握住他的雙手。

“我剛到各個教室去巡查了一番,正要回到辦公室去,就見操場上站著一個人,”陳炳先接過趙訓武遞上的一支香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說,“我一望,怎麼好象是俺村裏的趙支書?不是聽人說參加個什麼考察隊到南邊去了的麼,怎麼突然就來到了學校裏頭?人一老,眼睛也花了,俺不敢貿然相認,就走了過來,近前一看,還真的是你呢,嘿嘿嘿……”

陳校長很爽朗,也很健談。村裏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大多都是他的學生,趙訓武自然也不例外。

不待趙訓武開口,陳炳先又問道:“你怎麼一個人站在操場上,好象在發什麼呆?”

趙訓武不自然地笑笑:“是嗎?我自己倒不覺得在發什麼呆呢。我在想,咱們楚莊村小學的條件實在是太困難了,應該怎麼想辦法改善一下。”

“可不是嘛,教育教育,既是立國之本,也是立村之本啊!”趙訓武一句話,不禁打開了陳炳先的話匣,“這些年來,俺一直呼籲村裏想辦法把辦學條件改善一下,可就是沒有回應。不要說那些發達地區了,就看看咱鎮裏的其它學校吧,哪個還象咱們是這歪歪倒倒的幾間破平房啊,人家不是修了樓房,就是建了新的校舍。”說到這裏,陳炳先望了望趙訓武,好象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馬上頓了頓,話頭一轉道,“當然,村裏這些年也有困難,特別是咱們這個楚莊,偏僻得沒法,簡直就象個世外桃園,比不得人家各方麵都占有很大的優勢。就拿你父親來說,能把村裏的工作幹到今天沒出什麼亂子,也就夠難為他的了。訓武,有些事,你莫往心裏想,你父親是個能幹人,責任心強,楚莊村這些年的風風雨雨,若是沒有他撐著,真是不可收拾呢。我是過來人,這點比你們年輕一代的曉得更清楚。不說別的,就拿我自己來說,當年給打成右派押回村裏進行勞動改造,若不是你父親的保護,我恐怕就很難活到今天了。當時,老趙不讓人批我鬥我,不讓我接受什麼勞動改造,他說我是村裏解放後第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是一個了不得的人才,不能委屈了俺,一定要好好重用,就把俺安排到大隊學校教書。有人不服氣要告他,他說隻要他曉得是哪個告了陰狀,他就動員全大隊的群眾開他的批鬥會,開除他的村籍。訓武呀,你父親一手護著俺保著俺,隻要一回想,我就感動得落淚呢。要不是他為我提供一個好環境,我也沒有好心境創作《我們的楚莊村》這首一直傳唱至今的好歌。要嚴格地說起來啊,這歌曲也有你父親的功勞呢,若是發表的話,應該把老趙的名字署上才象話……”

陳炳先與趙訓武就那麼站在操場上,一聊就聊開了,一時怎麼也止不住。趙訓武還是第一次聽著陳校長說這些,也聽得津津有味。正想著應該替父親對陳炳先關於學校的建設問題說上幾句道歉的話,沒想到他竟說出了這麼一番感恩戴德的動人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