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四月,北方的早晨,空氣涼涼的,太陽亮起個輪廓,無力地驅趕著寒意。老太太甄秀麗醒了,習慣性伸手去摸拉線開關的燈繩兒。抓住繩子輕輕一拽,屋裏亮堂了。
抬眼一瞧懸掛在牆上的老式擺鍾,時針緊貼著八那個數字,分針直奔十二而去,鍾擺晃出殘影。甄秀麗心頭一震,眼屎自由脫落。
甄秀麗著急忙慌穿毛衣毛褲,可毛褲這東西是越著急越不好穿,繃在腳上,上不去下不來。
甄秀麗埋怨歲數:“人老了是真他媽廢物,身板子不抗凍,手腳也不利索,身上一處好地方沒有。”
窗簾也顧不上收起來,甄秀麗拖著鞋就去了西屋。
甄秀麗住的房子是瓦房,分為東中西三個屋子,東屋供人住放衣服,中屋用來洗衣服做飯,西屋用來吃飯放雜物,電飯鍋擺在西屋櫃子上。
甄秀麗把淘好的米倒進電飯鍋,加入適量水,插緊插銷,再把電飯鍋的“白舌頭”向下一按,飯就蒸上了。
甄秀麗心想:這都八點了飯剛蒸上,傻外孫怕是又要不吃早飯了。那隻公雞怎麼又沒打鳴啊,真該死啊!
甄秀麗有個習慣,延續的是她母親的習慣——早晨必須要“聞雞起舞”,如果聽不到公雞打鳴,什麼時候醒隻能聽天由命。所以從她記事起,一直到現在,家裏總會養一到兩隻公雞——一隻中年公雞,或者一隻老年公雞和一隻幼年公雞,幼年公雞留作備用。
如今養的這隻公雞,雞到中年就不行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打不打鳴完全看狀態。甄秀麗越想越氣,於是站在了雞棚外。
一隻公雞帶領著四隻母雞,聽見甄秀麗的腳步聲,以為要被投喂了,大跨步聚集到了喂食槽跟前。
五隻雞和甄秀麗很多目相對。甄秀麗清了清嗓子,先給公雞投喂了幾句臭罵。
“你他媽怎麼不打鳴!啞巴了?等新公雞到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扣了你的嗓子!”
五隻雞擰著脖子用一隻眼看著發飆的“投喂者”,臉上盡是無邪。
“這隻母雞平時下蛋的時候叫的沒這麼大聲啊,今天這是怎麼了?”
“這麼久了,還不出蛋,叫那麼大聲有什麼用啊,我還等著吃雞蛋呢!”
“這隻母雞是不是有病了啊。”
如果這五隻雞有人的思維的話,他們此刻很可能是這麼想的。
甄秀麗雨露均沾,也給四隻母雞投喂了幾句臭罵:“還有你們四個,它忘了打鳴你們就不能提醒提醒它?到時候燉它了讓你們四個進鍋裏陪它!”
五隻雞臉上依舊無邪。
甄秀麗拳頭打在棉花上,無力感驟升,罵歸罵,五隻雞的早飯還是要喂,她平息自己:“算了,我和這幫牲口較什麼勁哪,它們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