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諸呂聞得消息,早已各自逃命去了,唯衛尉呂更始自仗有些武勇,不肯退避,遂持戈立馬,於門前護定。遠遠望見車杖過來,呂更始縱馬攔住,高聲叫道:“車馬何往?”劉章揮劍大呼道:“呂產已死,你若不想死,早早棄械投降。”呂更始一見是劉章,氣勢先泄了一半。但看到劉章坐在車上,未執長兵,便縱馬揮戈來砍,欲趁隙殺了劉章。劉章棄車上馬,取槍來戰。交馬三合,呂更始抵擋不住,回馬便走。時老將軍王吸托病在家,聞大臣誅諸呂,亦披甲來助陣。正好迎麵撞見呂更始,遂橫刀立馬,大叫道:“呂賊休走。”呂更始取弓在手,迎麵便是一箭,正中王吸麵門,翻身落馬。劉章趕至呂更始身後,手起一槍,刺死呂更始。急救王吸時,王吸年老血衰,已經死了。劉章令人收斂屍體,送回清陽侯府,自引軍進入長樂宮。諸呂皆已走盡,劉章放謁者回宮,自亦還北軍,手挽呂產之頭,直入中軍帳,謂周勃道:“呂產已被我殺,此乃人頭也。”言畢,將人頭擲於帳下。
周勃一見果是呂產人頭,急忙起身離座拜劉章道:“君侯為漢室立下奇功,請受周勃一拜。”劉章乃是晚輩,不敢坐此大禮,急忙一手扶定道:“太尉勿要如此,小子妄不敢當。”周勃道:“我所患者,獨呂產也,今既已誅,天下定矣!”乃下令軍中道:“汝等分兵往捕諸呂男女,不論長幼,盡悉斬之。”於是眾軍連夜四出,往各府追殺。後文天祥有詩道:“麟筆嚴於首惡書,我將口舌擊奸諛。雖非周勃安劉手,不愧當年產祿誅。”
卻說呂祿自辭軍歸府,連夜令家人收拾行裝,欲隔日赴趙。聞得城中大變,心中大驚,急使人出府打探,人報朝中大臣舉事,呂產、呂更始皆死於非命。呂祿後悔已遲,暗自大罵道:“我被酈況所賣矣!”當下不及收拾,急引十餘人,乘著城中混亂,欲出城投趙。迎麵一隊官兵,皆指其麵大喊道:“此呂祿也,休要放了!”兵勇一擁而上,將呂祿五花大綁,獻入軍中。周勃見了,切齒喝道:“國賊,汝今何為也?”呂祿愧而垂首,周勃乃令車裂刑之。
不多時,軍士捕得臨光侯呂媭,獻到帳下。周勃憐其年老,又是樊噲之妻,欲赦之。軍中多有懷怨者,皆指呂媭大喝道:“此陰毒婦人也,切不可赦也!”呂媭聞之,橫眉立目,大聲罵道:“汝等輩,依強淩弱。太後在時,如何不見汝等威風!”周勃大怒,令亂杖笞殺。呂媭至死,猶罵不止,真乃悍婦也。
一夜下來,城中諸呂王侯,無一幸免。消息傳出,燕王呂通、呂王呂太、東平侯呂莊懼殺,偽作貧民,棄封國而逃,往通家躲藏。周勃遣人分捕,悉數拿得,盡令誅之,關中遂定。周勃欲令人奉酒食安慰少帝。劉章諫道:“此子乃呂氏以他人子弟偽立,非劉氏之後也!那皇後張氏,尚未成年,不能生產。此子為帝數年,如何能是張氏親生。況皇帝生子,何其大事,為何惠帝在世之時,朝中上下,無人有聞。以故少帝非高皇之後也,請太尉急廢之。”周勃道:“呂氏方除,百廢待興。如今海內注目,牽一發而動全身,此大事也,切不可輕置。隻可待天下安定,灌將軍歸來,方可共議此事。”劉章欲言奉齊王劉襄為帝,又自思劉襄並無誅諸呂之功,朝中老臣又多,不便言之,隻得退之不語。
周勃安撫少帝已畢,廢魯王張偃,欲殺審食其。陸賈、朱建告道:“辟陽侯雖為呂太後所幸,然亦三世老臣,功大於過。況非他所諫,潁陰侯亦不能得兵駐於滎陽,為諸公後盾,請太尉察之。”周勃然之,遂免罪,複以其為右丞相。呂產、呂祿既死,梁、趙無主,周勃請少帝徙濟川王劉太為梁王,趙幽王子劉遂為趙王。少帝不敢不從,隻得依時頒詔。周勃見大事已畢,即遣朱虛侯劉章親往齊地,告之誅諸呂之事,請劉襄、劉澤罷兵。又使使者飛報灌嬰,囑其收兵還朝。
正發令之間,忽一人素袍白衣而入,哭拜於地。眾人視之,正是功臣酈寄。周勃大驚道:“酈兄去矣!”手中之令墜於地上。酈寄伏地哭道:“吾父聞諸呂已除,狂喜不已,當夜二更,竟然暴亡。”眾臣聞之,無不淚下。周勃令酈寄麵君報喪,少帝追念酈商昔日之功,令厚厚禮葬,諡為景侯,酈寄嗣曲周侯之位,按下不表。
卻說劉章至齊營,拜過王兄,便將關中之事一一細敘。因進言劉襄道:“如今諸呂已誅,皇帝非劉氏之後,廢除之事,勢在必行。請王兄速至關中,與大臣共商立帝之時。”劉襄聞之,方欲叫收拾起程,琅琊王劉澤出言止道:“不可!大王當先舉兵,功居首位,理當進位為帝。然楚王劉交乃高皇少弟;代王劉恒、淮南王劉長乃高皇之子;吳王劉濞乃高皇兄子,皆有迎立之理。今關中初定,不明虛實,大王已為他人所忌,不可輕行,恐為暗算。”劉襄遂問:“大王之意如何?”劉澤進道:“齊悼惠王為高皇帝長子,推本言之,大王為高皇帝嫡長孫也,當可立。然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未必肯聽。而劉澤於劉氏中最為長年,大臣固待劉澤決計。今大王留我無為也,不如使我入關計事。”劉襄聞之,以其言為然,乃著車杖送劉澤並劉章一並入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