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欣賞夠了他臉上的失落,才慢悠悠地說,“你要是真種出花來,那可真是奇了。”聽到這一句話,他猛然抬頭。
“那是一粒觀賞性的花種,好看,但沒有生命。”她斜了人一眼,秋波瀲灩,“這你都看不出來,恒哥哥也太笨了吧!”
所以他又被耍了一把。
那張清麗嫵媚的小臉突然湊過來,“我說呀,恒哥哥為什麼這麼老實呢?你大可以隨便用一株海棠來搪塞我呀。”畢竟狡詐陰險,才是男主的拿手好戲呀!
周恒屏住了呼吸。她的瞳孔烏黑,像兩粒光潤的明珠,一如既往的清澈。是啊,為什麼?他完全可以騙她,更早一步的完成任務,然後擺脫她,擺脫這個叫他心神不寧的家夥。可他,居然沒有,像是行走在搖搖晃晃的懸崖邊上,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隻是懸崖那邊的風景太美了,美的讓他挪不開視線。
周恒難得失神了。戚九又端莊坐了回去,矜持笑道,“鑒於你的誠實,這第二件事我準你通過了。”
“那多謝娘娘的高抬貴手了。”他勉強笑著,看她偏著頭無意識撥弄著那耳墜子,仿佛打著秋千兒一樣,美麗又天真。
“最後一件事……”她神秘地笑了,笑得讓周恒心跳一緊。真漂亮,這是他的第一個念頭。
正月十五的上元節是新年的第一個月圓之夜,到了晚上,月色朦朧,沿街掛滿了燈籠彩飾。未婚的青年男女結伴而行,時不時駐足觀賞表演,令這個月夜多了幾分旖旎之色。
“相公,你快來看這個,好驚險啊。”
“你別老是往人裏邊擠。”男人皺眉,“摔了我可不扶你。”
“哎呀,知道啦,難得出來,你就不能隨我一次嗎?”
紅色的鳳尾裙襯得她腰肢嫋娜,提著一隻八角走馬燈,臨風而立,在擁擠的人群裏衝著他嬌俏一笑。在身後驟然閃耀的銀樹、燈輪和月光,都不及這一笑的風情。幾名經過的少年因為看她而傻傻撞到了攤子上,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那個暴君的心思。周恒的臉微紅,低聲地說,“知道了。”
這次戚九裝病,他躲過護衛,帶著人偷偷溜出宮來,扮作一對尋常的新婚夫妻來逛燈市。她倒是毫不羞怯,站在火樹銀花前,大大方方喊他相公,流露出親昵之色。
周恒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翻滾著。跟林韻在一塊的時候,他會想要捉弄她,喊她娘子很順口。可對著戚九,那聲稱呼就顯得莊重,讓他不敢隨意開口,總覺得應該更謹慎一些。
他們順著人流而下,賞著花燈,看了表演,吃了元宵,在這普天同慶的節日中,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小夫妻。
戚九心滿意足戴著周恒自掏腰包買下的精美銀鐲子,笑眯眯地說,“攤主真是好人呢,給我們便宜了那麼多。”男人的耳尖滾燙,幸好是走在樹蔭底下,陰影遮掩了他的窘迫。那個胖乎乎的攤主還說,倆人是他在做生意之中見過最般配的夫妻了,合他眼緣,遂就半賣半送了。還叫他們下次再來光顧,到時會進一批新貨,有賣琉璃耳墜的,一定很襯他夫人的美貌。
“可惜了,我還想見見那耳墜子。”戚九遺憾地說,轉頭對著周恒,“你說我是不是很貪心?明明,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我卻還想著要無理取鬧。”他不敢深想她所指的是什麼,狼狽回避了她的視線。最後一次麼?
這第三件事結束之後,她回到她的森嚴皇城,成了那個雍容華美的皇貴妃,與他再無一絲一毫的瓜葛。她說過,她既然答應他了,就不再計較那件事。這消失,也包括兩人幼時的情誼嗎?
不,他們之間沒有這種美好的東西。從他冷酷弄暈她的那一天起,從他目送著那頂紅轎子遠去的那一刻起,他沒有任何資格挽留。
“你許了什麼願?”他輕聲問。那隻漂亮的藍色河燈在一片水光中悠悠蕩遠了。
“我以為你會知道。”湖邊的紅裙少女轉過頭,她的臉龐在燈火下愈發秀美精致,那一對美麗的琉璃眼眸,此刻柔軟得不可思議,淺淺勾畫出夜幕裏的那一輪澄澈冰鏡以及他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他蹲了下去,任由長袍的一角沒入冰冷的水中,輕輕吻上了他此時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