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到下雨收衣服,大到宿舍區出現意外、火災、打架鬥毆等緊急事件,丹妮總能看到林爺爺忙碌的身影。他是真的愛川棉廠,愛這裏的工友和老鄰居們。
至今,丹妮都記得,鄰居家的一位小哥哥因為自己調皮而摔破了頭,林爺爺抱起滿頭是血的男孩奔向廠醫院的背影。那麼有力量,給人滿滿的安全感。
林爺爺蹲下身向丹妮問好:“丹妮小妹妹,你好,歡迎你呀。”
“林爺爺您好。”丹妮乖巧地回應道。
但她的心底卻在隱隱作痛……眼前這位看起來硬朗的老爺子,晚年卻經曆了喪子之痛,人生真是太無常了。
丹妮突然驚覺,為什麼人越長大就越不開心了。也許就是因為見到了太多的生離死別,見到了太多的人間疾苦,見到了太多曾經鮮活又得意的人在疾病、意外與衰老麵前的脆弱和渺小。
“丹妮小老師,你就乖乖在這裏聽我們唱歌,等我們唱完,歡迎你給我們提出寶貴的建議噢。”為了調動丹妮的參與感,林爺爺一本正經地說道。
“好的,林爺爺,您放心,我一定認真聽。”丹妮配合著。
“好啦,老夥計們,我們開始今天的排練吧。今天可有小老師在場監督我們哦,我們要好好唱!”林爺爺拍手招呼著合唱團的團友們。
今天合唱團排練的曲目是「在希望的田野上」和「咱們工人有力量」伴奏是用磁帶播放的,這讓丹妮反而覺得有些“新奇”。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過磁帶了。在丹妮的心裏一直有個遺憾就是沒有留下任何小時候用過的物品。
倒不是因為那些“古董”現在有多麼的值錢,她隻是想留個紀念。畢竟在那個「小時候」裏,有自己快樂的童年和現在已經離自己遠去的親人們。
前奏一響起,老頭兒老太太們立馬就進入了狀態。一個個認真得不得了。
隨著林爺爺的指揮,大家整齊開口唱道:“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一片冬麥那個一片高粱,十裏喲荷塘十裏果香……”
丹妮看得入神。她想,以前的自己為了看一場明星演唱會,熬夜搶票,和黃牛們鬥智鬥勇,甚至還買過高價票。隻為幾次大合唱,隻為發幾個朋友圈。
而此時此刻,站在C位認真唱著歌的外婆難道不值得自己的崇拜與熱愛嗎?
當然值得且特別值得!!!
就在合唱團唱完第一首歌之後,丹妮忍不住鼓起掌來。
她發自內心地欣賞這些認真排練的婆婆爺爺們。她的舉動也逗笑了老人們,林爺爺趕緊鼓勵團友:“看來,我們的演唱得到了小老師的認可嘛。老夥計們,我們要再接再厲哦!”
“好,來,我們再來一次,這一次爭取唱得更好!”一位丹妮叫不出名字的爺爺用洪亮的聲音附和道。
整個合唱團的氛圍也因為丹妮的無意之舉而被調動得更加活躍與積極。董婆婆笑得合不攏嘴,一臉自豪地向丹妮發送著愛的小表情。
全情參與的丹妮也不忘吃外婆給她買的零食。她撕開了奇多粟米棒的包裝袋,拿出了裏麵的玩具,是一個透明的奇多圈,綠色的,上麵是澳大利亞的悉尼歌劇院。
這是多少80、90後孩子的童年回憶呀。
丹妮記得小時候,她和表弟還特意搜集過奇多圈。可惜,後來因為多次搬家,他們苦心集來的奇多圈都不見了。這事兒還令她傷心了好一陣子。
她悄悄地把這個奇多圈揣進了褲子口袋裏,和老懷表放在了一起。
第一首歌排練結束之後,林爺爺讓大家休息十五分鍾。老人們逐漸散開,外婆和陳婆婆朝自己走來。丹妮立刻把水杯遞給了外婆。
其實,那哪是什麼水杯呀,不過就是一個裝過水果罐頭的普通玻璃杯。杯裏泡著菊花茶,為了避免燙手,外婆用一個網狀的杯兜裝著杯子。
外婆一個人拉扯大兩個女兒,後來還幫兩個女兒照顧外孫和外孫女。節儉已經成了她一生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