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荒村裏的人覺著新鮮,也願意聽,久而久之就煩了,開始哄他趕他,苗青沒了辦法,隻能等每日入夜後,獨自跑到海邊唱。
苗青一開嗓就停不下來了,唱完《浣紗記》再唱《牡丹亭》……長空雖然從小聽戲,但更多的隻是陪師父解悶,加上苗青這一出接著一出的連軸轉,隻覺耳膜有些嗡嗡的。
那中年僧人似是看出他的心思,拍了拍長空的肩,跟著用手指在沙灘上寫了個“忍”字。
寫完又立刻擦掉,好像生怕給苗青看見,跟著重新坐直身體,繼續聽戲吃烤魚。
“多謝大師……”長空頷首示意。
這位不忌葷腥的和尚法號空聞,沒人知道他的來曆,在荒村也沒個固定住所,隻是每天晚上都會到沙灘上來打坐入定。
苗青比他晚來荒村,以為對方是因為喜歡聽自己唱戲,才夜夜來此陪伴,一股伯牙子期遇知音的情感油然而生,那幾日唱的愈發賣力,一唱便唱到日出。
後來才知道,原來空聞是個半聾,兩隻耳朵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別說唱戲,就算見天敲鑼打鼓放鞭炮,他也絕不會嫌吵。
總算等到苗青一曲唱罷。
剛要再起一曲時,長空登時起身道:“嗓是金嗓,曲也是好曲,架不住腹中饑餓,這聽啥都變味了……”
苗青看了看篝火,之前烤的兩條魚都被空聞吃了,此時正邊擦著手上的油脂,邊抬頭傻嗬嗬衝自己笑呢。
“聽曲看戲又怎能少了吃食,倒是我疏忽了,隻是這窮鄉僻壤的,一無茶水,二無點心……”
苗青皺眉犯難,長空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剛想說那就早點散場回去睡覺……
下一刻,苗青一拍手道:“啊!有了,這沙灘之上藏匿著不少海螺蝦蟹,待我去捉些回來一鍋燴了,也好給兩位知音佐戲。”
“不用……”
長空剛想阻攔,苗青早就提著衣擺,一路小跑著朝海邊去了。
真是個戲瘋子,隻要有人能聽自己唱戲,他願意為此做任何事。
長空苦笑,轉頭對阮莞說道:“你困不困,困就先回去睡,我陪他在這耗就行了。”
阮莞打了個哈欠,跟著用手捂住嘴:“我不困,馬大哥不回我也不回,這位苗公子真是喜愛唱戲喜愛的癡了,此刻若是不辭而別,難免掃了他的興。”
阮莞心善,長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過了一會,苗青忽然慌慌張張跑了回來,兩手空空也沒見魚蝦,整張臉倒是全綠了。
“出……出事了!”
他彎著腰,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海邊……海邊飄上來好多……好多屍體!”
長空一愣,催促著讓他帶路,空聞雖然聽不見,但見眾人神情異樣,也是微微皺起了眉。
四人趕到海邊,夜色下,灰暗的海浪來回拍打著沙灘,一具具屍體漂浮在海麵上,隨著海浪先後被衝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