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2005年4月18日。
一列老舊綠皮火車吭哧吭哧於鐵軌上行駛,速度比老牛拉車不快多少,墨綠車皮斑駁的斑駁脫落的脫落,不過走得還算穩,這時候已經能隱約瞧見遠處的雪山了。
夕陽剛斜進車窗,靠窗位置的長空沒來由“啊”地大叫一聲,尖慘的像是給人生斷了手腳,立刻引整節車廂的乘客同時撐頭朝這邊看。
“嘛呢,給夕陽燙著了?”
“好家夥,嚇我一激靈!”
“挺大一小夥,咋比女孩還能咋呼……”
不少人給嚇一跳,因此嘴裏都沒啥好話,不過眾人的興頭起的快散的也快,火車上的各種小插曲跟窗外風景一樣,過了就過了,哪能樁樁在意件件計較。
所以沒人發現長空臉上的變化。
特別是眼睛,之前短暫變成灰白色的瞳仁重新轉黑,渙散的目光也重新聚焦。
長空喘著粗氣,為了不引起二次關注刻意壓低聲音,等平複些,他下意識伸手擼一把臉,擼下滿把冷汗。
“你……不要緊吧?”
說話的是鄰座一個女大學生,剛失戀,想學那些旅行博主走天涯療傷,於是毅然登上這列敦煌至昆明的火車,她跟長空同時在敦煌上車,一路上眼神總忍不住往長空身上瞄。
不怪她,長空長得確實挺禍害的,棱角分明五官立體,還有點恰到好處的憂鬱,再加上長發、胡渣、衝鋒衣、迷彩褲、軍靴、一個八十升大背包,妥妥行走的荷爾蒙當代浪子形象。
剛上車那段,長空衝鋒衣的褶皺裏夾著黃沙,動作大了就窸窸窣窣往下掉,女大學生瞧見後一頓腦補:他從哪裏來?莫高窟?玉門關?雅丹魔鬼城?一個人背包走陝甘?這也太酷了吧!
長空一句話沒跟她說呢,她倒好,一通YY對長空那是更崇拜更感興趣了,情傷奇跡般好了大半不說,更在心裏把前男友貶的一文不值,仿佛眼前這位才算真正的男人。
“暈車了?我這有藥……”
她紅著臉羞聲問道,也不管長空是不是暈車,徑自起身在頭頂的行李架上翻包找藥,泛濫的少女情懷眼看壓不住了。
長空並沒有給她上演女追男戲碼的機會,趁她拿藥當口,長空後腳站起來,側身一個利落跨步從她身邊掠了出去,等她再回身時,長空早沒影了。
望著空出來的座位,女大學生失落了好一會,不過表情很快轉為花癡狀:拒絕人的方式都那麼酷,太man了!
……
長途列車過道的擁擠程度堪比大集,腳踩腳人擠人,長空搡著人群往前趟,不時撐頭環顧張望,眉心皺出幾道焦急的紋,飄忽忽目光最終落在不遠處一位乘務員大姐身上。
“三號車廂在哪?”長空破開人群問道。
“你說啥?”大姐給他厲聲劈麵問得不大舒服,故意端架子。
長空急切重複:“三號車廂在哪?!”
聽著語氣仍不太客氣,這大姐火了:“幾個意思?看不起誰呢?就憑你是乘客我是乘務員?我就活該讓你吼?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是為人民服務這不假,可今天我還告訴你,像你這路吆五喝六的貨色,老娘真就不伺候了!”
“請……”
長空後知後覺,雖有不得已的理由,但語氣確實重了,剛想加個“請問”,就聽見前頭傳來疊聲尖叫。
那裏正是三號車廂。
“嚎啥嚎,嚎喪呢……哎?”
乘務員大姐扯嗓子大喊,喊半道就驚得說不出話了,剛被她懟得三孫子不如的小夥突然一個空翻從她頭頂掠過去,翻身下墜腳不落地, 而是蜻蜓點水般踩著過道上乘客的頭和肩,就這麼靈猴似的一路朝三號車廂那邊去了,比武俠小說裏謅的輕功還輕功,乘客們都看呆了,有孩子天真驚呼:“媽媽,超人!”
大姐眼巴巴看著,手抖得厲害:啥人啊?警察?悍匪?我剛對他態度還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