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肆虐,大雪紛飛,置放在角落的炭火盆盡情的燃燒著,卻也沒能給這陰寒的地牢帶來一絲暖意。
俞嘉裕氣若遊絲的靠坐在牆角,身上隻著一件單薄裏衣,沾染著大量的血跡與髒汙。
“又不吃,真浪費糧食,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錦衣玉食的裕王嗎?”
看著昨天送來的還是原封不動的飯菜,他忍不住出聲嘲諷。
獄卒也習慣了俞嘉裕不回答,隻是又低聲怨了幾句。
在宮中,身為低下之人,獄卒以前連裕王身邊的近侍都無緣得見,而現在,卻能看見曾經風光無限與今上一母同胞的裕王,一朝被告謀逆壓入大牢,心裏不得不歎一句世事無常。
“怎麼這麼想不開要謀反呢?要是不謀反,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
獄卒的聲音漸漸遠去,俞嘉裕緩緩睜開雙眼,眼底一片死寂。
就連獄卒都懂的道理,難道他還不懂嗎?
謀反?
嗬,他自小就誌不在皇位,之前父皇教導批奏折之時,他就覺得處理這些事情頭疼的很,後來不願處理公務,還是纏著皇兄鬧了許久,才將公務都推給皇兄去做。
如今,隻是下人的一句“謀逆”,皇兄便將他抓了起來,為了他手上的兵符,甚至對他嚴刑拷打,身邊親信也皆因此死去。
他尚未婚配,父皇與母後也早已去世,如今已然孤身一人……
是夜,俞嘉裕猛地睜開眼,刀劍碰撞聲愈來愈近。
不過幾息時間,一道身影便朝著他掠來。
來人相貌有些眼熟,應當見過,但一時之間想不起這人的身份。
“還能走嗎?”
急喘的聲音打斷了俞嘉裕的思緒,他搖了搖頭:“我傷重,你……”
話還未說完,他就被眼前之人一把拉起扛在了肩上。
“時間來不及了,我先帶你出去。”
俞嘉裕也聽到了外麵獄卒在高喊有人劫獄的聲音,身上的傷在這劇烈的動作中也裂開了,縈繞在鼻尖的血腥氣愈加的重。
他微微抬頭,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禁衛軍,忍不住勸道:“放下我吧,此時你一人還能逃出去。”
“我是君卿言。”
俞嘉裕沉默了半晌,君卿言這個人可能有很多人沒見過,但這個名字在整個東曜國,都是家喻戶曉的。
左相君符笙之子,右相顏修遠是他外祖,出生時左相夫人大出血去世,君卿言自小體弱多病,被左相嬌寵著長大,哪怕跟京城的紈絝子弟混在一起,君符笙也是舍不得打罵一下的。
隻是君家,也被帶上了謀反的罪名,於前幾日被處斬。
按照律法謀反應當誅九族,然朝堂不可能同時斬殺左右相兩名大臣,也念著右相幾十年功苦勞高,隻讓人辭官回鄉。
“君卿言,君家參與謀逆已被盡數斬殺,現今你還劫獄,將裕王放下,朕給你一個全屍。”
君卿言將俞嘉裕放下,他的確體弱多病,起初練武也隻是為了強身健體,但少有動用內力,因為這身體遭受不住。
強闖地牢之後,又帶著人拚命突圍,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他緊握著手中的劍,轉過身目光落在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上,今上俞嘉楨。
“我父親絕不可能謀反,天理昭昭自有公道!”
俞嘉裕大概猜到君卿言為何要救自己了,是想讓自己為君家平反洗清罪名,然而他現在也是有這“謀逆”罪名在身,即便此番有幸活下來,他身邊無可用之人,也很難做到。
看著愈逼愈緊的禁衛軍,淩厲的刀劍上閃著幽暗的光,俞嘉裕心底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見君卿言毫無聽勸之意,俞嘉楨沉下臉色,擺了擺手。
禁衛軍可能還會顧忌俞嘉裕,畢竟與今上一母同胞,但絕不會顧忌君卿言,不過半刻君卿言就被傷到了要害,被禁衛軍壓著半跪在地上。
眼見禁衛軍湧到了俞嘉裕身邊,君卿言原本油盡燈枯的身體再次湧上一股生機,他掙脫來自身後的束縛,一掌拍向俞嘉裕。
他以為自己會摔到地上,或者砸到禁衛軍的劍上,卻不想說腰間突然出現一個侍衛將他托住。
君卿言突然的動作驚到禁衛軍,他們下意識的將手中的長刀刺出去。
“噗——”
這次,君卿言是真的無力反抗了。
寒風呼嘯,漸漸有雪花飄落。
俞嘉裕怔怔的看著雪中那道身影,漸漸的染紅周圍一片,心底突然蔓延一陣疼痛。
眼前這個人,原本可以不用死這裏的。
他明明已經逃過了抄家……
“殿下,宮外少爺已經安排好了……”
不等身邊之人說完,城牆上突然傳來一道女聲:“給我放箭!”
下一刻,箭雨落下,萬箭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