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長好長的樓梯,怎麼上也上不到盡頭。我已經精疲力盡,但還是一步一步地向上爬。終於,來到那扇我曾經魂牽夢繞的門前。心裏暗暗祈禱“別開門,別開門……”,可門還是“啪”的一聲開了,我的心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慢慢走近屋裏,明亮的窗戶、花架上的吊蘭、幹淨整潔的客廳,一切都那麼熟悉,那些都是我親手布置的。來到臥室門口,我的心忽然就像針紮一樣疼,真的很疼。再往裏走了一步,我拚命想忘掉的一幕,又一次出現在我的麵前,是那麼真實。床上的兩人靜靜的躺在那裏,方遠的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容,他懷裏躺著的雨薇,即使是睡著了,都是那麼漂亮可人。我想離開,但是雙腳無法動彈,我不想哭,但是淚水卻不聽話的流了下來。終於,我忍不住了,放聲大哭。
忽然間我有了意識,睜開眼,望見了對麵夏芳的空床。摸摸枕頭,已經濕了一大片。還好,夏芳上夜班,沒有看見我的這付模樣。
翻了個身,擦去臉上的淚水。夢裏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已經一年了,我還是忘不了。
窗外陽光燦爛,花紅葉綠,真想出去走走,可惜我現在正在上班。其實,來到這座四季如春的城市一年多了,但我還沒有好好看過這座城市。我總是將自己安排的很忙碌,上班,睡覺,還是上班,睡覺,有時幫別人上班。除了回家看父母,我不會休假,因為我怕獨自一人。
“葉子,這麼忙,你在這發什麼呆?”護士長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快到外一徐醫生那裏,把39床的病曆取來。”
“知道了。”我帶著歉意對護士長笑了笑。為了彌補剛才開小差得過錯,一溜小跑的到了外一科,取了病曆,又小跑著往回趕。
出了外科大樓,剛穿過花園,我與迎麵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兩人幾乎同時都在道歉。
奇怪,這個聲音怎麼這麼熟悉,我有點兒納悶,因為在這座城市裏,我認識的人屈指可數。忽然,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知道我應該認識眼前這個人,可是從心底我卻不想見到他,所以我居然一時忘了他叫什麼名字。
對方同樣也愣在那裏,看得出,他的驚訝不亞於我。
“葉子。”對方首先喊出了我的名字。
終於,我的意識一點點地回來了,現在,我確定了麵前這個人,“林東,怎麼是你?”當確定的那一刻,一年前發生的一切,在我腦子裏就像打開閘門的洪水一樣,傾瀉而出。
幸福的我,一天忙忙碌碌,忙著上班,忙著置辦一個家所需要的一切,因為和我談了三年戀愛的方遠終於向我求婚了,而且我們已經確定了婚期。那時的我真的很幸福。
“什麼?艾滋病?”我幾乎是喊出來的,睜大雙眼瞪著對麵的方遠。
“我也不敢相信,但是這是千真萬確的,是雨薇親口給我說的。”方遠詛咒發誓的說。
“怎麼會,林東怎麼會得那種病。”我還是不相信。
“具體情況我還不清楚,現在雨薇讓我陪她去作檢查,你先回家吧。”方遠急急的走了,剩下我一人在那發呆。
“林東。”我怯生生的叫了一聲。
對麵正悶頭抽煙的林東緩緩抬起頭。天那,這是我認識的那個命運的寵兒兼超級帥哥嗎?胡子拉茬,頭發淩亂,身上的衣服不知多久沒換過了,目光呆滯,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滿臉的疲憊和無奈。
看著眼前的林東,我的鼻子有點兒發酸,“你……還好吧?”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謝謝你能來。”他沒有回答我,“發生這件事後,你是第一個和我坐的這麼近說話的人。”
或許是我的同情心又泛濫了,或許是因為我是一名護士,望著幾乎崩潰的林東,我忽然有種衝動,他不應該受到這種歧視。沒有多想,我拉起了林東的手。雖然之前惡補了艾滋病的相關知識,知道普通接觸不會傳染,但在肌膚相碰的那一刻,我的心還是有點發怵。
“林東,你不要這麼悲觀。”
林東被我的這一舉動驚呆了,下意識的使勁抽回了手,“葉子,你幹嘛,你知道我有病的。”
“林東,你不要這樣,我是一名護士,最起碼的知識還是有的。你不要把自己從此封閉。雖然這個病現在屬於不治之症,但是並不是馬上就要死呀。還有得這個病活十幾年的病例,你要往前看,說不定十幾年後,這個病就被攻克了。如果你不振作起來,到時候你恐怕不是病死,而是嚇死的。”我從心底希望他能想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