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周圍靜悄悄的。
……
“雲荒萬裏”矗立在京城外的無妄山上。
茂密的竹林圍繞著高牆,隱約灑落下月光。
院子角落裏,一棵菩提樹靜靜地生長著,它高聳入雲,樹幹粗壯,宛如一個巨大的傘蓋覆蓋著所有。
“放我出去!”
“諦閑,我要殺了你!”
樹下土壤裏盛開著一抹沁血的紅,輕風拂過,花瓣微微顫動。
扶桑身著紅裙,窈窕多姿。
三千青絲隨風而動,眉目間皆是笑容,隻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冷寂,穿過長廊,淡淡侵入在他的眼中。
禪房內,一切都被燭火的光芒照亮。
玉白僧袍裹身,僧人靜靜站在屏風前,左手緊握著一串佛珠,他每轉動一次就念誦一句經文。
他的存在就像一片靜謐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施主,世間萬物如夢幻泡影,唯有放下執念,方得自在。”
鈴——
腳尖輕點向地麵。
紅繩上的小鈴鐺搖搖晃晃發出清脆的響聲。
“執念?……”扶桑嗤笑一聲,麵露恨意。
曾經她隻是一株扶桑花,日出有盼,日落有念,閑而有趣,心有所期。
可竟有一天,生出一顆跳動的心來到這世間,彼時的她看著自己的身軀,小心翼翼地接觸著萬物,每一寸都充滿了好奇。
後來婆婆領她回家在杏花村生活了十年。
她學會如何生存,如何與凡人相處,幾乎快忘了……
她是妖。
就在以為生活會如此日複一日下去的時候
手持利刃的黑甲衛出現,他們無聲無息地吞噬了村落的平靜。
闖入屋舍,掠奪財物,屠殺村民。
杏花村無一活口……
哭聲、喊聲飄蕩在空氣中,直至她從山間歸來。
村落的房屋在一片血色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森。
窗戶破碎,門扉敞開。
放眼望去屍橫遍野,她的心髒倏地就被擢緊了。
她忽然明白了。
原來悲傷會流淚,恐懼會害怕,憤怒會顫抖。
原來……
凡人死去就不會再活過來了。
七情滋味,枷鎖束身,她再也做不那株扶桑花。
……
扶桑目光一凝,微微挑起眉頭,呼嘯的風聲和飄動的塵埃在寂靜的禪房內掀起。
紅紗隨之而動,臉頰兩旁的嫋嫋青絲披瀉在曼妙身段上。
盈盈一握,若隱若現。
僧人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背過身去。
她的唇角微微翹起,勾出一個得逞的弧度。
輕邁上前。
強風吹去,僧人的後背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下一秒,柔軟的肌膚貼合過來,緊繃的感覺從背部一直傳遞到四肢,似有電流貫徹全身。
白玉柔荑,攀上寬闊厚實的肩背,從身後擁住他:“不如你舍了你的清規戒律,與我……”
僧人雙眸閉合,像是座雕塑一動不動,他的嘴唇微動,低聲誦念出經文。
扶桑撫過他的脖子,一寸一寸順著精致的鎖骨掠過一片溫潤如玉。
聲音低了幾分,竟恍若愛人間的呢喃私語。
他誦念的速度不自覺加快了些……
鈴——
靜謐中,腳踝處鈴鐺的響聲越來越清晰。
“諦閑,你一定會後悔的。”
隨著時間流逝,禪房內恢複寧靜。
菩提樹下,那株扶桑花在月光中顯得格外妖豔。
僧人披上寬大的衣袍,衣袖微微卷起露出刻滿經文的手臂。
這些經文似乎是由很古老的文字組成,它們深深烙印在皮膚上,就像被火焰灼燒過一般。
他身形不穩地扶住牆,嘴角慢慢溢出鮮血。
僧人垂下眼簾,鴉羽長睫投落暗影。
……
轟——
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天空仿佛被撕裂開來,無數道電弧在空中交織、碰撞,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柘黃的身影在院子裏鬼鬼祟祟的移動,他的眼睛猶如黑夜的貓眼,閃爍著警惕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