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酒精是美好的,它可以讓你沉醉,擺脫現實中平凡生活的無邊折磨,進入到一個光怪陸離、奇幻莫測的夢想空間,讓你忘卻身體和心靈上帶來的的雙重痛苦,讓你脫下平時的偽裝,展現出一個真實的自我。
所以,在我的生活中,醉酒是必不可少的。我喝醉後的醜事也數不勝數。脫光衣服在鬧市區的主幹道上狂奔,爬上市裏最高的地標性建築頂端大喊口號,在已經結婚當了媽媽的初戀情人樓下大聲表白。諸如此類的事情對我來說是簡直是太家常便飯了。不過,我卻沒有因此而丟掉飯碗或是身敗名裂。我想,也許正因為我是這個城市裏最不起眼的平凡上班族的緣故吧,對於一個高速運轉的社會來說,如何處理我這樣可有可無、無足輕重的小角色,總是會本著最為寬容和慈悲的態度。不過對此我卻並不感激,這從我之後依然一如既往地每次醉酒就可以看出來,我和這個歌舞升平、繁榮昌盛的時代是多麼的格格不入。
不過在酒醉以外的正常時間,我還是那個默默無聞、老實巴交的普通人,是白日上班族和下班後宅男的完美合體。這樣的生活一直過了快十年了,終於在一次意外的醉酒後徹底改變了,這也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故事,不過這個改變對我來說是好是壞,那就隻有先經曆著再慢慢體味了。我的名字是王一凡,一個繁華大都市中平平凡凡的宅男上班族。
每次醉酒後醒來的經曆都是一場夢幻的終結,夢境中有多麼美麗動人,醒來後的現實環境就有多麼得糟糕難忍。不過這對於我來說得都已經習慣了,這次我又將在何地用何種方式醒來呢?我想答案馬上就要揭曉了。
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努力想要掙開那一雙被酒精和疲憊燒得疼痛紅腫的雙眼,我的雙手在四周漫無目的地摸索著,鼻子用力嗅著周圍的混亂氣息。經過這一係列的綜合信息判斷,首先,我沒有睡在馬路上或是其他什麼糟糕的郊外泥土地上,我睡在一張很大也很舒服的床上。其次,床上沒有我吐過的痕跡,以前的我醉了以後經常吐在床上,那胃裏混合的酒精和其他物質將床單、被子給搞了個一塌糊塗,有時我會不顧一切地睡在這布滿肮髒嘔吐物的床上,蓋著那張同樣肮髒的被子。不過這一次卻沒有。雖然空氣布滿了難聞的氣味,但床上和被子上卻是幹幹淨淨的。而空氣中除了那些難聞的氣味以外,還有一種很好聞的氣味,它如蘭似麝,我覺得更像是從某個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可是現在她應該不在這裏。因為我的雙手沒有在周圍摸到一個光溜溜的身體什麼的。
宿醉後的陣陣劇痛和眩暈從我的腦門上傳了過來,相比飲酒時那種微醺並讓人無比爽快的回憶,酒醒後的頭痛感就是每個酒徒要麵臨的最大夢魘了。但現在,噩夢終究要醒來,因為每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都逃不掉第二天準時起床上班報到的命運,我也同樣不例外。雖然想方設法試圖要脫離這個讓人窒息的平淡生活,但沒有工資收入就沒有我現在的一條命存在,更沒有那飲之不盡的美酒回味,不是麼?
我的眼睛終於睜開了,終於可以確定現在躺著的地方是一個旅館了。不過醒來以後,我就有了一種不想醒來的感覺,因為相比我其他次酒醉後醒來的地方,這裏可真的要算是新的噩夢了,
這個旅館的房間裏很恐怖,裝修這個旅館的老板肯定是外國恐怖片看多了,全部塗黑的牆麵搭配著鋪滿一地血紅血紅的地毯,給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雖然這種場景讓我覺得不舒服,但更讓我感到不可接受的是,這個房間也實在是太亂太髒了,地毯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床單、被子好像是從來就沒有洗過一樣被各種汙漬包圍著,黑黑的牆麵上爬滿了蜘蛛網。在我的眼前,有一台估計是上世紀產的二十寸彩電還依然開著,小小的屏幕上不斷地閃爍著雪花一樣慘白的圖案,房間裏一盞吊著的台燈晃動著昏黃的光,而我就躺在這燈光下一張大大的雙人床上。
我忍著腸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克製著那天旋地轉的頭部眩暈,用手扶著牆慢慢地站了起來,光著腳衝向了床邊那個小小的衛生間。剛剛衝到衛生間的門口,我就終於克製不住地吐了。因為眼前的這個衛生間才是這個旅館的精華所在,讓我不吐不行。
衛生間的水龍頭就像是用了上百年一樣,已經鏽成了暗紅色,我試著想要擰開它,卻硬是擰了半天沒擰動。衛生間的馬桶也一樣是很長時間沒有清理了一樣,裏麵大的、小的、方的、圓的、紅的、黃的什麼都有,看得我又要忍不住吐了。衛生間的地漏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堵上了,地麵上積了厚厚的一層水,現在又混合了我剛剛從胃裏吐出來的東西,渾濁而又冰冷。洗手池的牙刷和杯子好像是被人拆了用過了,上麵堆了一層厚厚的汙垢,洗手台上的鏡子碎成了幾塊,我在鏡子的碎片中看到一個同樣蓬頭垢麵、衣衫不整的怪物,毫無疑問,眼前這個怪物就是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