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背上癢,是什麼啊?”她向著寶閣的那間正房喊,希望那個人能夠有點良心的發現,可是,她得到的隻是失望的結果。沒辦法,她跑到春桃的房間,把裙子脫下,鏡子裏一隻毛毛蟲在她背上爬動;她嚇了一跳,反過來對著蟲子的地方猛拍了一下,她的手上立刻粘了一堆藍汪汪、綠油油的糊糊,她的眉毛扯皺著,大叫:“哎呀,天啊!”
她在家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活兒。畢竟,在這兒呆了這麼一段時間,她還不至於那麼嬌氣。瓦上的揚塵掃幹淨了,灶門的地灰運走了,雞舍的雞糞鏟空了,天井的汙水不見了。一向沉默寡言的銅柱,看到了家裏的變化,不禁讚歎道,“哎呀!房子變大了,開了光了;楚楚真會幹活,春桃,你們幾姊妹可得向她學習。”
一天下來,她累得腰酸背痛;她用辛勤的汗水換來了一家人的舒服,卻換不回老人對她的偏見。
晚上,她在寶閣房裏一直坐到十二點多,寶閣催她趕快回去,她說,“你不鬧行不行?我不回去,不然,被爹打死的。”
“那怎麼行,兩人怎麼睡?”寶閣堅決不同意。
“你就讓我將就一夜,我睡哪兒都行。”她哀求道。
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他的心開始軟了,說,“那行,你睡床上。”
“那怎麼行,我拔在床沿上也能睡著。”
老人一直守在門口,看著熄了燈的房間,她笑了,“今天是六月初三,嘿!明年三月就可以抱曾孫了。”第二天一早,寶閣一覺醒來,看見楚楚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身子卻坐在帳子外頭,她睡的很香;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沒有絲毫的同情,在心底,他有點幸災樂禍:“活該!”
不知為什麼,對她,他已經沒有了一丁點的感覺。一年多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它足以讓一個人的記憶磨平,也能讓一個人的世界觀改變。在他的心目中,眼前躺著的是一個見利忘義、不守承諾的偽君子,是女版陳世美。看著她,他覺得眼前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棵樹;對了,有個老師不是說過,“我們在課堂上發言時,為了消除恐懼,我們可以當做我們身邊的同學已經不存在;這時,你可以想象:身邊隻有樹、白菜、房子……”是了,那她是什麼呢?是一棵白菜;不,是一個蘿卜,一個又白又長的白蘿卜。他看了她一眼,翻個身,繼續進入溫柔夢鄉。
老人可樂壞了,天不亮就起床,惦著三寸金蓮進了廚房,摸摸索索在廚房忙開了。“媽姆,對不起,我睡過頭了。”楚楚慌慌張張跑進了廚房。
“別動,讓我來,”老人仁慈的笑著,“你起這麼早幹麼?年輕人貪睡,你就睡唄,對了,昨夜睡的好嗎?”
“睡的好。”楚楚說。她確實睡的好,她從不擇床。
老人盯著她看。現在,楚楚身上的每個部分都是這個家的希望所在;看見她,就好像看見希望之樹上正在開著希望之花。趁著春桃她們不在家,老人煮了四個冰糖荷包蛋給他們吃;楚楚覺得很不好意思。
欺騙也是一種罪過。她去調潲,老人看了,趕忙說,“放下,快放下!這麼重的活哪是姑娌幹的。叫寶閣,你去招呼就可以了。”她很不好意思,希望老人不要對自己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