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山中偶遇劉相逢(1 / 1)

爺第一次見劉相逢是在一個雨天,那日他撐著一把油紙傘身後背著一個裝滿藥材的大籮筐,衣角和鞋子都被雨淋的濕漉漉的,垂著頭看著樹下奄奄一息的黃鼠狼,把它抱回了家。

三月初,春雨綿綿天依舊涼颼颼的,爺躺在一張微硬的床榻褥子,身上蓋著被子,外屋是生火點起的爐子烘得一室溫暖,劉相逢搭邊坐在床邊掰開爺的嘴灌進一碗黑黢黢不知名的藥,甚苦,苦得爺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不過第二日爺便生龍活虎起來恢複了往日的活力,這藥算沒白苦。

“醒了?”劉相逢端著一碗煮的爛爛的粗米飯放在爺的麵前語氣很是和善的說:“來吃飯吧。”

看著麵前那碗粗米飯,爺鄙夷又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不去理會,自顧自的從床上跳到地上,隻是莫名的有些腳軟。

劉相逢蹲著床邊輕聲道:“我對你沒有惡意,你中毒了是我救的你,若是想走我也不攔著,隻是你還是吃些東西再走比較好”

爺才沒有理劉相逢說的話,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轉頭便一溜煙的跑出了屋子,可剛跑到院門口,便一頭栽了下去。

劉相逢見它暈倒在院子裏也不著急,隻是不疾不徐的走過去把它從地上拎起來回到屋子裏自言自語說:“都說黃鼠狼通人性,怎麼你偏聽不懂呢?”然後又把那碗煮的爛爛的粗米飯往前麵推了推說:“吃吧,沒毒,吃完你到時候想去哪便去哪。”

見它不動,他伸出手自己抓起一把飯塞進嘴裏吃了下去,示意這飯沒毒。

見他如此誠心誠意,爺隻好勉為其難的吃了下去,之後他也確實沒有食言,放自己離開了。

從那之後爺便日日跑到他的住處,趴在院子裏那棵長勢喜人的桃花樹下,看他喂雞,劈柴,打掃院子,真是無聊的很。

劉相逢呢也不趕它走,有時還會做好飯邀它一起同吃,在備好一碗水放在一旁,怕它口渴。

閑暇時,他還會搬一把藤椅坐在院子裏那棵桃花樹下,捧著書看的津津有味,邊看邊撫摸著爺身上柔軟的皮毛說道:“阿黃,你說這世上當真有仙丹妙藥和神仙妖怪嗎?”

爺隻當聽不懂他說的話,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繼續窩在他的懷裏閉眼假寐。

“嗐,我也是自己一個人待久糊塗了,怎麼還問起你了?”他自己一個人搖搖頭低聲笑著,之後便不再說話。

隔日,爺在來的時候他依舊是劈柴,喂雞,掃院子,坐在樹下看書,話少得可憐,一天零星就那麼幾句話,從阿黃你來了到吃吧再到明天見,它都已經背下來了。除了偶爾問爺幾個書裏有的沒的的問題,便在沒了。

明明不是一個啞巴,人也長得也不錯,怎麼,怎麼性格這樣悶呢?

五月初五,那天他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好像要迎接誰一樣,還破天荒的宰了一隻雞,起了一壇上好的梨花白,就那樣坐在桌子前一動不動靜靜的看向院外。

從下午等到傍晚,直到太陽都已經落山了,月亮接替慢慢露出頭來,他也沒動一下筷子,隻是有些失落般的倒了一杯酒自顧自的喝了下去。

然後轉頭對著旁邊幹巴巴瞪眼的爺輕笑著說:“陪我等了一天,你也餓了吧?”他把桌上那一整隻雞放到它的麵前,伸手摸了摸的頭語氣輕且溫和的說道:“吃吧,吃吧,沒人跟你搶。”

陪他等了一天,爺餓的實在不行了,兩隻眼睛看著桌上的雞早就饞的直冒綠光,口水不爭氣的從嘴角流了下來,忍不住伸出爪子撈了一隻雞腿,張嘴狠狠地咬了下去才算滿足。

爺隻顧自己低頭吃的滿嘴流油,抬頭望去他卻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的自飲,眼裏有著說不出的寂寞和哀愁,明明才十八九歲的年紀活得卻像一潭死水,好像任石子砸下去都不會出一點響動和水花。

入夜後,他喝醉了趴在桌子上抱著酒壇子嘴裏說著一些胡話,不肯回屋睡覺。

爺本想吃完就走的,可既然都已經吃了人家做的雞也不好扔下他拍拍屁股就走,隻好蹲在桌前瞪眼直直的看著他,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點爺的鼻尖,嘴裏念叨些醉話:“阿黃,你若能聽懂我的話,若能是個人那該多好?那樣我就有了一個說話的伴兒,有了一個知己一個朋友吧……”

他沉寂了一會聲音裏帶著幾分淒涼說道:“這深山孤寂到底是我自己選的,又能怪誰呢?他們不是沒請過我回去,可是…我就算回去又能怎麼樣呢?”隻見兩行清淚從他微微泛紅的雙眼裏流出,滑過白皙清瘦的麵龐輕輕滾落在桌上,如此哀傷。

爺定定的看著他,不懂他眼裏那些複雜的情緒,不懂他的悲傷也不懂他的沉悶。

隻是此生第一次想如此開口安慰寬解一個人,甚至想伸手拍拍這個清瘦又溫柔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