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結局(1 / 2)

紹興十一年冬,宋金和議。

上京之地,夜深千帳燈。風一聲,雪一聲。金國新帝大開慶功之宴,會集百官,連宴三日。第三夜,完顏宗弼已封沈王,又拜左丞相、太傅,兼都元帥、領行台,大醉而歸。他笑著,絮絮說功勳,已然樂極了。圓珠跪在一旁,另叫人備了水盆、毛巾、剃刀等物,說要為他再刮一刮髭須。十多年了,大金皇子、國之肱股,雄俊非常,豐采不改,不見半點衰疲滄桑之態。他笑了笑,又議論說:“珠兒,我愛你穿紅。你一向是個一流的美人兒,雖過三十,明珠難棄。值此良夜,你偏著素衫與白裙,便似襯不出氣色。”

“你豈不知,白乃孝喪之色!”

一刀從他下巴遊向咽喉,又遊回耳際。

完顏宗弼像有警覺,截住她握刀的那一隻纖瘦見骨的手,與她對視,那笑即凝在嘴邊了。

“四太子,你是英雄,一生耽於征服。”她還是溫溫柔柔,徐徐而說,“多少年來,你縱橫南北、威服一方,連滅遼與宋,可你征服不了天,征服不了地,也征服不了趙圓珠,永遠、永遠征服不了!”

他便一驚,似酒醒:“你說什麼?”

“我是女人,你休想征服一個女人!”

“你究竟發什麼瘋!”

完顏宗弼猛一推開她,從床上跳騰而起,站定了。

那銅盆叮當滾地,淌了大片的水跡。

圓珠一時如癲似狂,大叫:“我——我沒有教好寬兒,他和你一樣,也上陣領兵、南下而伐,也把刀對向了宋人!所以——他死了,我殺的!四太子呀,你仔仔細細回想一下,你兒為何夜不赴宴?他死了,死了呀!那酒裏下了毒,毒是我灑的,酒是他喝的,你們父子天人永隔啊,四太子!”這話,字字驚雷、震響在耳。完顏宗弼震悚不已,周身一僵,竟如被她懾服,僅以一雙醉眼瞪這女人道:“你說些什麼,你都說些什麼?趙圓珠,你不怕我殺了你?你真的不怕?”

“多少年來,你屠我黎民,害我忠良,你斷子絕孫,你合該有此下場!”

她說得振奮激昂、摧心裂肝,幾如神鬼所附,他何曾見過她這樣……

“我要你死,要你的親兒子死!”圓珠大笑,“我要你知道,一個女子的心,可以有多毒!”

“珠兒,那是我們的孩子!”

“是,是我們的——”她就此癱跪,伏在繡毯上哭笑不休,時而掩麵,時而呼號,一頭珠花皆扯落,銀的玉的,琳琅滿地,“是我兒子,我兒子!十月懷胎,母子連心——不是我害了他,是你!或許,等你尋見屍首,痛失愛子、瘋癲無狀,就該知道什麼叫仇,什麼叫恨了。十五年了,已經十五年了呀,金甌永缺,新朝苟安,幾回魂夢斷!心如苦海,神佛不渡,山河破碎身似客,十五年的夢也得醒呀!完顏宗弼,你瞧瞧,我鬢添霜雪、夜夜無眠,便連腰身也清減,為的就是這一天……就是這一天……”

完顏宗弼不禁喝罵:“真是瘋婦!”

“夫——君,瘋的豈是我,是爾等金寇!”圓珠又冷笑一陣,目勝蓄血,“這半壁江山固然姓了完顏氏,可我——我還是大宋儀福帝姬,是趙圓珠!生為帝女,死是國魂!你的金銀富貴,你的心,於我而言,一錢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