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春來,大霧散去,山河無恙,人間皆安;願情存,散落人間,國泰人間,安居樂業。
安永三十五年,冬,中原宛城。
這是北苓國安永年最後一年,十二月六日,離新的一年還有最後二十五天。這一天大雪紛飛,萬裏空巷,百姓皆聚於一座閣樓前的一方天地,水泄不通。
一名渾身是血的白衣男子正跪於那一方天地的正中央,好不狼狽,竟一時讓人猜想不出此人原先意氣風發的模樣。
一位身形不高的人對台上男子喝道:“司徒少凡,你殺我霸天宗門下眾多弟子暫且不說,你還殺了其他不同門派弟子,是想像當年暗夜羅一樣危害江湖嗎?!”原來此人為霸天宗宗主楊宏。
可即便如此,台上那人卻依然一臉漠然。
峨嵋派掌門人永智大師讚同到:“司徒宗主,貧尼暫且如此稱呼足下。江左宗自立派以來就是泱泱大派,受武林中眾多門派向往。五年前足下掌權以來日漸強大比以往更甚,可如今為何足下要令門徒將各大門派中一些弟子趕盡殺絕?”
台上那人調整了一下姿勢,抬起頭,終於開口道:“他們該殺。各位!”他本受了重傷,此時意識有些模糊,卻依然字字鏗鏘,句句有力地傳入了眾人耳裏。
“你們可不要忘了,我兄長死於敵殺,為救我卻死於非命,是你們!攔在我府邸前讓我無法及時趕到;我的摯友上官鳳羽死於戰亂,孤立無援,赴死前卻依然想著我會趕到能為他保留全屍甚至扳回一局。朝廷兵馬不足,本座欲動用江左宗的人帶領他們前去支援,又是你們!偽造本座叛亂的景象聯合宛城官府不讓本座出城,害死鳳羽的凶手雖被本座一劍封喉,但鳳羽卻死無全屍,至今我還會因此自責。
暗夜雖死於自殺,卻是你們當中有人用他摯愛威脅,被逼自殺。
我徒弟淮安,八年前拜入本座門下,是我唯一的徒弟,爾等皆親眼所見他是替我擋暗箭而死。可又是你們,對外說江淮安是死於畏罪自殺。也是因此本座才能有機會替他們報仇。
沒想到的是,你們不僅沒有半點悔意,還將所有罪名強加到本座身上。嗬,倒是我高看各位了。”
各門派弟子皆沉默,百姓議論紛紛。
“原來是這樣啊。”
“我們錯怪五位公子了。”
“這些人可真是恬不知職。”
“分明是賊喊捉賊。”
“就是。”
霸天宗宗主聽見便氣急敗壞道:“司徒少凡,別以為你另外是太子我們就不敢替自己說話了!你這是誣陷!”
眾人皆沉默,隻聽見台上那道本溫柔的聲線在此時有些怒氣地道:“本座雖為太子,但從不沒有理由的去誣陷他人,朝堂官員最是體會得到。你們去問問,去問問啊!”
原來他早已淚流,心碎不堪。
楊宏被噎,終於噤聲。
他被放開了,是在那大雪紛飛的日子裏,是在百姓各種聲音下被放開了。
可是他在嘈雜聲音下,卻是在回憶從前種種。
是不管有多忙隻要見他出門都會囑托他注意身體的兄長,“寧殊,注意身體。”
是隻要他開口幫忙就二話不說的摯友,“你想做什麼都盡管去做,需要幫忙就跟我說。”
是跟他爭榜一卻不讓他受傷的暗夜,“你要是受傷了,我怎麼跟你打,可別說我趁人之危。”
是他養了八年見不得任何人說他的徒弟,“師父,他說你壞話,我替你打他。”
那是為保護他的兄長,那是不許他受傷的敵人兼好友,那是對他有所期盼的摯友,那是陪伴他八年懂得他悲喜的徒弟。他們是百姓流傳的翩翩公子,也是遺憾。
“兄長,好冷啊,可是這次,卻無人為我披衣,也無人在站在我身旁了。”趙寧殊垂眸,落寞的想著。
最後,寂落劍歸於他手,他卻當麵自刎,當場死亡。
最終他被葬於皇陵,繼永安皇之後。
此後五十年間總有人在夜晚仰望星空。隻因那時每當人間有所溫暖,每當人們有所希冀,每當人間出現那輪皎潔明月時,人們都有所祈盼,願他們永存人間。
那輪皎潔明月墜入人間時,對人間滿是希望。
可月亮重回天際時,他是溫柔的卻更是絕望的。
明月已墮入人間。
此為墜月之墮入人間。
“死亡能摧毀肉體,但信仰永世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