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大漠上,一輛囚車在烈日下緩慢前行。

囚車中,穿著帶血跡囚衣的囚犯們一個個都麵如死灰,渾濁的眼中沒有一絲光亮。

在押送的所有囚車中,裏麵都滿滿當當塞滿了人,唯有第一個囚車中隻有一個人,空蕩蕩的格外顯眼。

第一個囚車中關押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漫不經心地敲個二郎腿臥在板上,嘴裏吊兒郎當地叼著一根枯稻草,那懸在半空中的腿隨著囚車晃晃蕩蕩,整個人看著就格外悠閑。要不是身上的囚服,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來旅遊來了。

“大哥,那小子,要不要管管?”

負責押送囚車的一個小兵抹了把汗悄咪咪問跟在旁邊的總管。

天知道,他好不容易托關係使銀子才得了這份差事,本來以為這輩子安穩了,但誰知道第一次押送的犯人居然比他還要悠閑!不誇張的說,他都想進去了。

老總管畢竟經曆的事多,隻消一眼就把小兵心中的所想看得一清二楚。

看了眼在囚車中悠閑自在,還抽空衝他揮手大笑的少年,老總管解下腰間紅布纏繞的酒葫蘆呷了口酒,蒼老的聲音在小兵耳旁悠悠響起。

“你可知曆來這第一個囚車中關押的都是何人?”

小兵頭一次聽到囚車中關押的人居然還有區分,當下彎腰側耳過去。

“還請大人明示。”

老總管又喝了口酒,絲絲香甜的酒氣順著風飄到後麵的囚車中。車上的少年抽抽鼻子,兩眼放光地看向老總管手中的葫蘆。

“大人!給口酒喝唄!”

少年爽朗清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老總管轉頭看向囚車裏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的少年,在小兵震驚的目光下將手中的葫蘆拋進囚車,蒼老冷漠的聲音飄散在大漠的風中。

“第一個囚車中的人,都是已經被判處死刑的人。城主下令,這些人在到達城中後即刻處以死刑!”

聽到這話的小兵瞳孔一震,再看向少年的眸中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任啟自然也看到了小兵的眼神,但他對這些東西向來不甚在意。舉著酒葫蘆對小兵敬酒,宛如巨輪的紅色圓日在少年身後淪為背景,少年肆意風發,讓小兵一時間也晃了神。

回過神來小兵低頭自嘲一笑,有什麼好羨慕的呢?那少年不過一將死之人,而他還有這份花費無數錢財求來的職位,還有大好前程。

隻要他好好工作,不出岔子,往後謀一個官位也不是問題!

穿著甲胄的小兵如是想著,也不知道是真的這麼想還是隻是自我安慰罷了。

入夜的大漠冷得很,幾乎要把人的骨頭都凍成冰渣。

清冷的上弦月下,老總管哈出一口白氣,借著之前的酒勁兒還沒散,身體還熱乎,趕緊指揮著跟著小卒子們趕著囚車找過夜的地兒。

“快快快!趕緊的,一會入夜深了還找不到過夜的地方咱們就隻能原地休整了!”

幾次深入大漠的老總管再也沒了白日裏的悠哉,枯樹一般的老皮幾乎皺到一起,渾濁的眼中滿是擔憂。

按照以往的經曆,在這樣一個地勢下,要想找到巨石什麼的大遮蔽物幾乎難如登天,不出意外的話還是要原地休整。

要這樣的話,保持火堆不滅還是小事,最怕還是怕那件事。

思及此,老總管眼中的擔憂更甚。

囚車中的人哪見過大漠,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凶險,此刻隻覺得冷的厲害。在寒冷的刺激下,一張張麻木的臉上罕見的有了些迷惑的神色。

任啟因為之前找老總管討了酒喝過,現在雖覺得冷,但比其他人還是要好過一點。現在看見忙忙碌碌搭營帳的官吏們,仍舊青澀的臉上露出一抹了然。

官吏們忙忙碌碌地搭著營帳,老總管望向在月亮清暉的籠罩下一片安寧的大漠,心中暗暗祈禱,同時也在心裏不斷勸慰自己可能隻是自己想多了,而且之前押送了那麼多批囚犯都沒事,總不會在這次剛好就碰上了。

就在老總管暗暗祈禱的同時,坐在囚車裏看星星的任啟耳朵尖突然動了動,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猛地看向老總管,嘴角露出一抹看好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