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幾乎是無聲地哭泣,薑忘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他的。
又一個人離去了,奇怪,為什麼要說“又”?
大概是謝塵曾也經曆過離去,但並不是天人永隔,這次是第一次,卻是他珍視的人。
薑忘就這麼無聲地陪著他,任由他發泄情緒。
陸詢在剛剛已把自己的位置告訴了薑忘,並且告訴他,謝塵的情緒好點了說不定會來,但最好讓他歇會吧。
怎麼可能不會去?
謝塵抬起頭,淚痕還在,聲音有些許沙啞:“薑忘,訂機票,我們走吧。”
薑忘一愣:“可是……”
謝塵搖了下頭:“我沒事。”
“嗯,我明白了。”
兩人連夜飛往陸詢所在處。
在飛機上,因為有幾小時的路程,謝塵靠在薑忘的肩膀上熟睡過去。
薑忘垂眸看了看他,輕輕為他拭去眼角還沒幹的淚。
滿眼心疼地看著他,這些天對他的打擊尤為大,薑忘已經有些不知所措了,好像他身邊的人都在離去,或許未來,他們身邊隻剩下了彼此。
落地後已是清晨,天空顯得灰蒙蒙的,不見陽光。
陸詢站在不遠處向他們招手。
謝塵的情緒還是沒有太大好轉,顯得疲憊不堪:“他的遺體呢?”
陸詢似乎也是一夜沒睡,眼神有些空洞:“在醫院。葬禮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
空氣停滯了一瞬。
在這種氣氛下,說任何話都顯得多餘,也無法掩飾的無限悲痛。
陸詢一邊走一邊說:“我打算就把他安葬在這裏,有一個地方他很喜歡。”
謝塵“嗯”了一聲。
薑忘時時刻刻關心著謝塵的情緒,眼神就沒離開過他。
陸詢淡淡問:“要去看看他嗎?”
謝塵沉默了一瞬,道:“不了。”
說到底,他還是無法接受楚瑾瑜死去的事實,隻要他不去看,那麼楚瑾瑜他就永遠可以活在他的記憶裏,隻要不看見……
陸詢露出一個笑,隻是太過於慘淡:“瞞了你挺久了,他死於胃癌。”
謝塵低著頭走路,一言不發。
這些事實現在揭開有什麼用?沒辦法改變了,早已成定局。
還能怎麼辦呢?腦海裏又回憶起那年,似乎也是夏天,他們和楚瑾瑜的初識。
到現在也不過幾年吧,區區幾年,時間何時這麼殘忍了?幾年奪走一個人的生命。
腦海裏多多少少可以想象出楚瑾瑜的模樣,或許是麵色蒼白,極其痛苦地閉著眼,不情不願;亦或許是上揚著唇角,帶著一絲笑容,好像他麵對的並不是死亡。
謝塵傾向於後者,以楚瑾瑜的性格,大概也是享受了世間的樂趣吧,他遇見了謝塵薑忘,遇見了陸詢,或許也就死而無憾了,這些年沒白費,活得很自在,很快樂。這樣也就足夠了。
可是,你倒是沒遺憾了,我們都希望你活著啊。這是謝塵的心聲。
陸詢走在前麵,垂眸深思。
昨晚……
是看楚瑾瑜一直咳血,怎麼都無法製止,甚至開始變得瘦弱無比,基本吃什麼吐什麼,常覺得惡心。
從那時開始,陸詢已經開始覺得,時間不多了,可他沒意識到,時間竟短到隻能堅持一晚。
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楚瑾瑜的臉色無比蒼白,沒有多餘的力氣。
那大概是對陸詢最為致命的打擊,他此生絕對沒有這麼哭過,哪怕被罵,被打,或者死,都不會哭。
不知道這一次是怎麼的,就是控製不住。
楚瑾瑜蒼白的手搭上他的手,露出一個笑:“別哭。”
陸詢哽咽著說:“我多麼希望你能活著。”
我的奢求,一輩子不曾希望過什麼,隻是這一件事,成了我唯一的渴望。
楚瑾瑜笑了笑,看向窗外的星空:“我想,我死後大概會變成一顆星星,你會不會找到我?”
陸詢看著他,一臉認真:“我會找到你。”
楚瑾瑜安撫他:“不哭了,這一生,我也挺知足了,有你在我身邊啊。”
陸詢沒敢擁抱他,兩人之間似乎有了隔閡,陸詢怕傷到他。
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
可是,盡管如此小心翼翼了,死神還是會毫不留情奪去他的性命。
於是,陸詢就那麼親眼看著,看著他的呼吸變得微弱,看著他漸漸閉合的雙眼,看著他逐漸更加蒼白的膚色。
他這才知道了,真正體會到了陰陽兩隔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