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水端過來的時候，吳芳華先是輕輕抿了一口，當一股冰爽觸碰幹癟的唇瓣，她眼裏閃過一瞬精光，突然捧住碗大口地喝起來。
一碗冰水下肚，她臉上掛起一抹滿足的笑容，喘息了一會，她撐開一絲縫隙，看著屋子裏的人，伸出一隻瘦如雞爪的手指了指甄堅：“堅兒……給紅霞打個電話吧！問問她身體好些了嗎？”吳芳華的吐字清晰可聞，甄堅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蘇霞激動落淚，她有些顫抖地拿出手機喃喃自語：“太好了，咱娘有好轉了，太好了，我給小妹打電話……”
紅霞正在給公婆做著精致的早餐，手機卻在此刻響起，看到大姐的來電，心裏陡然煩悶，她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關緊房門才接起電話。
“紅霞，咱娘好了……咱娘好了……”對麵傳來蘇霞驚喜的聲音，紅霞麵色僵硬，磕磕巴巴回道。
“怎麼……怎麼可能呢？咱娘……咱娘可是癌……”
錢剛開門進來也聽到了這句話，臉色也烏黑下來，凝神看著紅霞，示意打開免提。
“我不給你講那麼多，電話是咱娘要給你打的，你不信我把電話給娘！”說著便把電話遞給了吳芳華。
紅霞夫妻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
短暫的停頓，吳芳華平靜的聲音傳入兩個人的耳中：“紅霞……你出院了嗎？胃好些了嗎？”母親關切的詢問，令紅霞愧疚，她根本就沒有住院，隻不過是不想照顧母親的借口。
因為心虛，她說話有些結舌：“嗯……啊……好……好多了。”
吳芳華滿意的勾起唇角：“好，你好娘就放心了，沒有別的事，就是問問你，你去忙吧。”
紅霞掛斷電話愣神許久，憂心忡忡。
怎麼還好了呢？她疑惑不已，錢剛臉色鐵青，對於吳芳華的好轉，兩人都提不起興致。
“叮鈴鈴…………”
“怎麼又打電話？”紅霞嘟囔著發現是嫂子打來的，這才按下了接聽。
“紅霞，你和錢剛今天就回老家來吧！我剛才打電話也讓孩子們都回來了。”甄堅壓低聲音說道，兩人聽到消息麵麵相覷，錢剛搶先問道。
“剛才咱娘還好好的呢。”
“蘇霞她不懂，咱娘那是回光返照。”
掛斷電話的兩人心情明顯放鬆很多，他們隨便收拾了一些東西就趕回了老家。
吳芳華半躺在床上，目光空洞，麻木，絕望，她一直看著門的方向，甄堅的四個孩子都圍在旁邊。
可她沒有去看一眼，就那樣盯著門，一直在等。甄堅摸了摸婆婆的手，吳芳華費力的抽出了手，繼續看著門的方向。
“娘～紅霞馬上就到了，您要不躺下等？”
吳芳華張了張嘴，艱難地吐出一口氣:“桃兒和豐兒來了嗎？”她眼巴巴地望向蘇霞。
大家都安慰著她，快了，就快到家了。
吳芳華突然瞪大眼睛，她雙唇顫抖，眼神裏透著恐懼。
“走開……啊……別過來……滾開……滾……”她的牙齒咬的咯咯響，眼底透出對未知死亡的恐懼，還夾雜著一絲對人生的留戀，以及對離去的不甘心。
“娘～娘啊……”
“奶奶……奶奶……”
…………
屋裏一片哭喊，吳芳華的臉色發青，透著一股子死氣，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牙關緊咬，雙唇毫無血色，周身抖如篩糠。
“嫂子，咱給娘穿衣服吧！她等不到想見的人了……啊……嗚嗚嗚嗚嗚……
你付出一輩子啊娘，可你心裏還是想著他們的，我們天天守在你旁邊也得不到你的心啊……娘……你咋就那麼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