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陪女兒看花開花落(1 / 1)

看曾穎這本書,越看到後麵越覺得爸爸的形象比女兒還要清晰。一是因為這是爸爸寫的,雖然是寫女兒,但是話都是爸爸的話;二是爸爸的心實在是太柔軟了,太在乎女兒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了。如此慈父,讓人羨慕小美美,也感慨父愛究竟是什麼?這麼巨大,改變著錚錚鐵骨的男兒心。

初識曾穎,是因為他在網絡上寫的那些關心民生的稿子,揭露黑暗,為最底層的人說話。他是一個憤怒的人,隨時都在為身邊的不平事呐喊,眼裏揉不得沙子,心裏藏不下雜草。他那時候負責一家晚報的社會新聞部,天天時時和社會陰暗麵打交道,白皙的臉上總是蹙著眉頭,每次見麵都說著一些自己也無力無奈的事情。大家一起默然。

自從有了小美美之後,他的臉像是一束追光隨時打著,說起女兒來無限深情和快樂,那種發自內心的幸福特別有感染力。因為有了小美美,每次和他見麵都在他家樓下的“錦都美”茶館喝茶聊天,讓小美美在旁邊玩耍。說兩句話,他就用目光尋找一下女兒的身影,看見她在安靜地玩耍,才又撿起剛才的話題繼續說。說不到兩句,話題又會回到小女兒身上來,說起女兒,你會感到,那才是他真正最喜歡的話題。

雖然小女孩兒都是可愛的,但曾善美確實又與眾不同。她是我見過的孩子中最淡定的一個,她總是定定地看著別人的眼睛,毫無扭捏,落落大方。整齊的童花頭,幹淨的小臉蛋,精巧的五官,有禮貌卻又很有分寸,十足一個小小的淑女。這一切都能看出父母的用心。

我從小就沒有和父親生活在一起,這是我感到陌生甚至有點兒奇怪的感情。我觀察著他們的交流,曾穎每次看著小美美的時候,目光都像要流出蜜糖來,柔聲細語地跟著孩子用疊字稱呼事物,比如:花花、蟲蟲、喝水水、吃飯飯……毫無違和感,那一刻他似乎和小美美一樣大,甚至比她還小,這是一種可以把大人瞬間變小的感情;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她摔倒、吃了不好的食物、怕她生氣或者哭泣,這是讓大人瞬間從勇敢變得膽小的感情;從以前關注宏大的社會問題,到現在關注孩子的每一件衣服、每一口食物,這是一種把人從宏大敘事變得平凡細碎的感情……有一句話說,從他(她)擁有了一樣珍寶之後,他(她)就變得時刻不能安寧。這就是人間至深的情感。我突然也很想有這樣一個父親。有點兒埋怨我的父親,我羨慕曾善美。

他照顧這個幼小的生命,一切飲食起居,一切喜怒哀樂。我覺得女兒的存在,是在這個男人心髒上做了一個微小卻最深的切口,他進入了一個沒有新生命的進入就不可能進入的世界。是美美帶他走進一個全新的世界,他以前也許為著自己的理想而活,總是看著遠方的未來,現在,他蹲下來,和女兒一起看小螞蟻的爬行、看花朵的綻放、看露珠滾落的形態。

小美美回饋給他的,也並不少。記得有一次,他對美美開玩笑說:爸爸要辭工作囉,我們家以後就沒錢錢吃飯飯囉。小小的孩子當時並不作聲,隻是默默記住了。過了幾天,她牽著爸爸,很神秘地讓爸爸去她的櫥櫃裏看一樣東西,那樣東西是她折的很多隻小飛機。她認真又嚴肅地對爸爸說:“爸爸,你放心,你沒工作,我有辦法,我們去賣飛機買飯飯……”原來,孩子在考慮用自己的方式養家呢。她那時才5歲。曾爸爸熱淚縱橫,他覺得再累再辛苦也值得了。

我開始回憶我的童年,也開始原諒我的爸爸。因為我小時候也幹過這樣的事情。雖然爸爸沒有曾善美的爸爸那樣溫柔,但是他也是我唯一不可替代的爸爸。而當時的我那樣小,我爸爸並沒有寫這樣一本書來告訴我,我和他曾經在一起生活的歲月,但是並不代表沒有發生過,對嗎?這本寫給曾善美的書,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是:有時候它會讓你覺得自己就是那小孩子,有時候你會覺得書裏的爸爸就是自己的爸爸。這美好的父女感情,像熨鬥一樣熨平了你起伏的心情。這些如此細膩瑣屑的生活痕跡,都是每個人記憶中或者想象中曾經有過的。我原諒了我爸爸的粗心和疏忽。關於爸爸,他能符合你所有的想象;關於孩子,她能符合你所有的想象。但是有一點兒不一樣,那一點兒不一樣,就是你的童年——你可能以為忘記的一段時光。曾善美,你是一個關於父愛的秘密。

桑格格

201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