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1 / 2)

永泰二年,夏

夏夜的雷雨總是讓人透不過氣,鎮北候府世安苑內烏泱泱的跪了一群人,為首的乃是年過中年鎮北侯趙承安,隻見趙承安滿目悲愴的握著一雙枯瘦的手一聲聲的低喚著懷裏的老人:“母親,母親”。懷裏的老人費力的抬起眼看著眼前人說到:“你莫哭了,此番我怕是不行了,鎮北候府我也好好的交到了你手上了。你生母已和你父親合葬,就莫把我湊過去吧,祖墳那找個安靜的地方給我葬了即可,也不枉我養育了你一番。”紀蘇理所應當的想著,生前就沒想去摻和那倆人,死後也不必了吧。說完緩緩閉上雙眼,枯瘦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逐漸也聽不見地上那群人的啼啼哭哭。紀蘇這一生在他人看來應是好福氣的,出生權貴之家的紀國公府,所嫁之人也是當朝權貴鎮北侯趙禹,趙禹也生得相貌堂堂,何況自己還也還生的一副好相貌。還未出嫁時她確實充滿期盼,期盼著以後和夫君琴瑟和鳴恩愛白首。可洞房花燭夜那天,成為她夫君的趙禹告訴她,他心中已有所愛,今後隻會尊她敬她,其餘分不出半分。她自小被家中長輩偏愛一些,所以國公府上上下下都把當明珠寵著,使得她性子有點嬌縱,便當場就一巴掌甩過去,本以為她的夫君趙禹會當場甩袖而去,她想她是驕傲的,隻要趙禹一走,她大不了回家,爹娘祖父祖母肯定不會讓她受這委屈。卻沒想到眼前的趙禹向她深深做了一揖道:“事已至此,總歸是我虧欠了你。”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改變心意留在這鎮北侯府,木已成舟,她已經嫁人,她沒法回去了,不是嗎?她不想讓爹娘為她操心,也不想讓年事已高的祖父祖母為她憂愁。可是今後的日子,待在這樣的後宅,守著這樣的夫君,而她的夫君心裏不會有她分毫,難受嗎?難受的。她這樣想著她應該是恨這趙禹的,但相處久了發現趙禹溫文儒雅,那雙眼總是對她含笑。無論自己怎麼朝他發火打罵也不生氣,真的如他所言的尊著她敬著她,當然也不碰她,真的獨獨心裏無她而已。沒幾年後她也見到了那女子, 她很好奇什麼樣的女子走進了趙禹的心,好奇怎樣的女子能讓她的夫君如此用情至深。見了便發現是個嬌嬌弱弱的江南美人,和她的性格天差地別。美人名喚林菀,犯官之女。於是也鬆口做主納入了府上,進府後她也準備好磋磨她一番,好歹也出口氣。卻沒想到那女子不哭不鬧不抱怨的任她磋磨,便逐漸失去了興致。想到算了,隻要那兩人不到她眼前惹眼,就隨他們去吧,自己安居一隅,過好自己的日子。原以為會就這樣平平淡淡在侯府了此一生,可是兩年後與齊國平陽關大戰她夫君趙禹為守護城池裏的百姓苦守平陽關,帶領六萬趙家軍與齊國十萬大軍整夜鏖戰,等到援軍增援時我方已經死傷大半,趙禹也戰死疆場。消息傳回京城時,林姨娘剛為趙禹誕下一子。她想也沒想的便命人封鎖好院子不允許消息透露進去,她摩挲著手臂心中想今年的冬天是格外的寒冷。半個月後滿城銀裝素裹,大雪使得街道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街道邊上擠滿了百姓,紛紛揚揚的雪花叢天空在人們身上,不一會四周的人便如雪人一般,有人撣開身上的積雪,有人卻動也不動望著城門口,任大雪給堆成雪人。紀蘇撐著油紙傘站在城門口,後麵跟著一群人,人群中她仿佛看見娘親看向她擔憂的眼神,而她卻看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愣神,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難過,她還年輕就守了寡,想罷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她平日和守苦寡也沒兩樣。他的夫君對於景國百姓是英雄,可對於她並不是啊。就這樣她後知後覺想著她應該是難過的,這樣一個人雖心裏沒她,但是不該這樣輕易的死了。慢慢的白茫茫視線裏,突然出現一道黑影,黑影慢慢放大,“是趙家軍”人群裏有人喊到。黑影越來越近,等到能看清時發現為首的是兩匹戰馬,拉著的一輛馬車,馬車上放著一副棺槨,馬車行駛至城門口,騎在馬上的年輕小將,跳下馬,半跪至她的身前道:“夫人,是末將沒有照顧好侯爺。”說到一半停住聲音有些哽咽接著道:“末將帶侯爺和兄弟們回家了。”說完便起身上馬,向城內駛去,紀蘇由著丫鬟攙扶著上了馬車,行駛至鎮北侯府,府上已掛起了白幡,門口也掛起了白色燈籠,一切是那麼白,白的刺目,白的讓她眼睛疼,也紅著了眼,著這白色壓抑沉悶,她感覺快透不過氣,四周依稀聽一群人的低低啜泣聲,空氣中仿佛彌漫著悲傷。當裝著趙禹棺槨入府時,原本在內院的林姨娘不知如何的衝出層層把守的院子,見到趙禹的棺槨就形如瘋癲的撲在棺槨上。她命人將其拉開,可林姨娘卻死死的抓著棺槨邊緣 ,雙手抓的鮮血淋漓也不鬆手。她見狀便走過去甩了林姨娘一巴掌。林姨娘看見來人是她,就好似清醒了一般跪在她麵前道:“夫人,我知道您是一個心善之人,是婢妾有愧於您,侯爺去了路上我怕沒人侍奉左右不習慣,我想侍奉他左右望夫人成全。”說罷便頭也不回的朝棺槨撞去當場沒了氣息。她看著府上慌亂的人群,以及不知何時抱著孩子站在一邊被嚇呆的奶娘,就伸手接過孩子抱在懷裏,懷裏的孩子睜著懵懂的眼睛看著她,她低頭看了一眼孩子,抬頭她看著倒在棺槨旁的林姨娘,她不知這女人為何要如此。她體會不到這樣的情感,原本她打算趙禹出喪後,她就回娘家。侯府就交給林姨娘,她想她這回可能沒法如之前打算的回娘家了。她就這樣留了下來,繼續留在鎮北侯府,她給這孩子取名趙承安,望他以後能幸福安逸,就這樣她守著鎮北候府,應付著侯府的族親,守著偌大家業,和寂靜的宅院,夜深人靜時她總是低低哭泣,她很孤獨,她也很苦,但沒人能幫她。接下來的人生就她就慢慢看著承安成長,看著承安會說話叫她母親,看他入學,看他及冠、看著他成親 、生子、繼承爵位、接手趙家軍。看著原本人丁稀落的侯府越來越熱鬧,承安也很孝順,子子孫孫也都敬愛著她這個老夫人。慢慢的她老了,她活的夠久了,她想是時候了,她也累了,這樣的日子也是過夠了,她花了她一生為了一個心中沒她的人替他守著侯府,養育著他的孩子,真的太累了。她想著她原先也是極其驕傲的人,家裏人自小寵愛著到大,她原以為她這一生可以事事順遂,幸福美滿的。可沒想到嫁過來後就一直被困居在侯府的後院內苦苦掙紮,她真的太累了,她想要休息了,可以休息了,誰也不要吵她,她要好好的休息了。就這樣紀蘇意識剛要慢慢的步入黑暗時,耳邊卻傳來清澈的少年音:“你快醒醒,快醒醒 福安快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