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征。
年輕女將身披鎧甲,一身紅色騎裝熱烈如火,滿頭青絲如瀑布,在暮春時節暖和和的陽光下被她高高束起,鍍上了一層光澤。
女子眉眼盈盈,巧笑間帶著英氣,讓人看了便挪不開眼。
眸似星辰,眉若遠峰,眼尾微挑時似帶刺的玫瑰,美麗,但暗帶鋒芒。
帝王一身明黃色龍袍,立於陽光下,眉間的皺紋添了幾分威嚴。
“陛下,時候不早了。”身邊傳來內侍提醒的聲音。
帝王聞言,難得有了一絲笑意:“走吧,凱旋而歸。”他擺了擺手。
桑芷拱手:“是。”
她翻身上馬:“籲——”
馬蹄踏在地上,掀起滾滾濃沙。
邊關艱苦,黃沙漫天。
人人都不曾看好這位女將軍,有人曾笑言:“一個女娃,怕不要被嚇破了膽!”隨即喝完最後一口酒,大笑著離去。
京城裏一時流言四起,皆是謾罵,又有人稱,桑芷這個將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不過是靠著三腳貓功夫撞好運撞來的,也就是聖上仁慈。
桑芷遠在邊關,玉指拾起信件,瀏覽著。
楊中麵露遲疑:“將軍,這……要不還是別看了,看了糟心。”
桑植轉而一笑,蔥白的玉指隨手將信件丟下,信件被風吹起,顫顫巍巍地落入地上的火爐,桑芷漠然看著它燃燒殆盡。
她仍笑著,眼尾微挑:“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瞧瞧,這般緊張作什麼。”
她複又抬眸,掀開帳子的一角望向天空,她似感歎道:“楊中,已然深秋了……”
卻無人瞧見年輕女將向來盛滿笑意的眸子內劃過的受傷。
楊中不明白桑芷何意,他亦望向藍天,隻覺桑芷此刻有些孤獨。
他不知用什麼詞去形容,腦海裏隻出現了這個詞。
他不知他的感覺從何而來,隻搖了搖頭,揮去了腦中荒唐的想法,以為桑芷是在為京城裏的謠言而悲傷,勸道:“將軍莫要為此傷懷,不過是些流言罷了,也不知是誰這般惡毒,一群短見之徒,呸!”
話到最後,他也怒了起來,桑芷被他弄的哭笑不得:“咱們到邊疆這麼久,還遲遲未有動作,這是正常,若是我,未必有京城眾人說的好聽。”
本是勸他的話,楊中卻聽得心酸:“將軍……”
桑芷轉身,笑道:“無妨,可還有事?”
楊中搖了搖頭,下去了。
桑芷坐於桌子前,提筆蘸墨,卻不知寫什麼。
墨汁順著毛筆流了下來,滴在紙上,在潔白的紙上暈開了一朵墨色的花。
一同滴落的,還有一滴晶瑩的露珠。
桑芷麵色蒼白,唇瓣無助地顫抖著,再不見之前風華絕代的模樣,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麵。
京城傳來信,岑廷皓已娶妻……
她要寫什麼?質問岑廷皓為什麼嗎?
讓她像一個尋常女子一般質問自己的心上人,她做不到。
毛筆被放在了硯台之上,桑芷將暈染了墨的白紙卷成了一團,隨手撇在了地上。
淚水越來越多,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地上,她把頭埋在了臂彎裏,無聲地哭。
邊關的秋很冷很冷,冷的浸入了骨髓,火紅的楓葉一夜間落了滿地,翌日,楊中吩咐人清掃著落葉,給邊關冷寂的秋日添了幾分活力。
小將疑惑道:“副將,已經巳時了,將軍怎生還未起,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楊中沒好氣:“去!亂說什麼!”
嘴上雖這般說著,終是不放心,他走到桑芷的帳前:“將軍?將軍!”
桑芷沒應聲。
楊中一下子慌了神,不顧禮數,衝了進去。
隻見桑芷躺在了床上,臉色蒼白,額上冷汗涔涔,唇瓣無一絲血色。
楊中摸了摸桑芷的額頭,額間滾燙如沸水,大驚道:“軍醫!”
帳中頓時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