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雨已經停了，身上幹爽，腰酸背痛，旁邊的體溫早就消散，昨晚像是一場噩夢。
頭好痛，我坐起來，眼前發暈，差點又躺下去，我撈過床頭櫃上的水杯喝完，把嗓子裏的幹癢衝下肚。
不想動啊。偏過頭看著窗外的陽光，樹影婆娑。
天氣真好啊，我心情愉悅，翻身撈過被子蒙著頭準備繼續睡，抬眼瞅見了個積木娃娃……真是給我氣笑了。
狗東西。
狗東西還算有良心，做了早飯溫在鍋裏，番茄雞蛋拌麵，加了軟爛的土豆，我挑眉，肚子識趣的叫起來，讓我內心有了期待。我端出來慢慢品嚐，抬眼望著陽台新洗的衣裳在湛藍的背景中飄蕩，空氣裏是雨後濕潤的泥土味混著洗衣粉的香氣味，花瓶中的枯枝被換成了新鮮漂亮的不知名的花兒。
我望著這一切，內心雀躍，壓不住嘴角，甚至想要起來跳舞，用扭動的身體來表達我的心情。
這是我這幾年來過得最舒適的周末了。
快過午後，正準備補個午覺，門突然咚咚的響起來，我放下翻看的報紙，起身去開門。
“莫醫生？”助理石實背著泛舊的書包，見到我的一瞬間蹙著的眉陡然鬆開，嘴角揚起，“我以為您的感冒很嚴重，所以給您帶了藥過來，還難受嗎，要去醫院看看嗎？”他邊說著邊在書包裏翻找，掏出一盒又一盒大大小小的藥。
“不知道您的症狀，所以我買得多了點，您看著吃。”說罷站好身姿，目光炯炯的看著我。
他的眼睛很大，很有神，我每每看著他的眼睛都會不自覺想起新生的哺乳類動物，那種懵懂又對任何人都充滿善意的眼神實在讓人無法責怪與拒絕。
“沒多大事，今天不忙嗎，怎麼還有空過來？”我抱著藥盒往屋裏走，把它們堆在茶幾上，一盒一盒拿起來仔細看。
其實哪有什麼感冒，不過是個借口，真正病的地方都不好意思說，不過吃點清熱去火的也行，小孩子的心意，不好浪費。
石實換了拖鞋跟進來，習以為常的跨過一堆快遞箱，然後坐下，掏出折疊刀開始拆快遞。
“不忙的，就一個小朋友，霧哥可以的，他讓我來看看你。莫醫生，你又買了什麼啊？每次你都會攢好多，我感覺你可以開個快遞盲盒店，特別好玩兒，我每次幫你拆都有拆盲盒的那種感覺，尋寶一樣！”
我沒說話，我也不太能記得自己買了什麼，東西太多太雜，也不想拆，可能女生天生就愛拆快遞吧，索性留著給他拆。
“莫醫生你買了好多拚圖啊，樂高嗎？立體的誒。”
想起來了，有段時間是挺喜歡買這些手工的小玩意兒，想著打發時間，結果一個連快遞都懶得拆的人竟然試圖用做手工來打發時間，好有意思。
“這是什麼？”
我應聲回頭，接著愣住。
“像是八音盒。”她用手擺弄發條，齒輪之間發出暗啞的聲音，並沒有發出音樂。
“但是沒有聲音，還是它本來就是這個聲音？”石實不死心的繼續擺弄，但終究隻有齒輪的交合聲。
……
“莫知，給你個東西。咳，是路邊小攤上買的，我看大爺挺可憐的，就買了一個，沒什麼用，給你吧。”一隻手遞過來，掌心是一個小木盒。
“拿我當垃圾桶啊，八音盒？”我接過來打開，然後轉動發條，小盒子並沒有發出想象中悅耳的音樂，隻有齒輪轉動的聲音。
“垃圾桶不收破爛的，還你。”我瞟他一眼，遞還給他，“你買這個幹什麼。”
“壞的？不能啊，我跟巷口那老頭學了好久，不能壞啊！”林安接過來擺弄，“不可能啊，明明我剛做好的時候他還是好好的，有聲兒呢。”他說著抬頭看著我，眼底逐漸焦急，“它真的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怎麼壞了，可能哪裏卡著了，算了，等我修好了再給你！”
我看著他這毛樣，突然就很想笑，也就笑出來了，問他：“李大爺知道自己在擺攤嗎？要是知道自己在路邊擺攤，還得你去可憐他，估計高血壓都得犯。”
“你不告訴他就好了嘛，不然到時候他得跟我急。”林安不死心的搗鼓那個小盒子，我看他那嘀嘀咕咕的樣兒，有些恍惚，身後的窗簾被吹動，帶著綠色的光影撒下來落在他身上，落在我們回頭望去的二十年間，錯落出來的大大小小的影子，我又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算了，不要這個了，修不好，我改天讓李老頭兒給你做一個。”
說著就要扔，我拍他肩，搶過來，“扔什麼，我要。”
“要什麼，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