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鴻之次子病白喉數日,今已全愈。餘合室小大平安。惟署中所用弁仆嫗婢等太多,食口眾,則用度浩繁。又兼治病醫藥,百端奢靡,入少出多,江督歲中進款竟不敷一歲之用。曩者嚐怪澄弟日用太侈,不能節儉,以至欠債甚巨。今餘亦因用度不儉,亦將欠債,深為可訝。今付甥女賀王氏處百金,黃南翁賻儀百金,皆嫌其輕,故將近狀略告弟知,以明餘不善經理也。
八年春在京用去一萬金,九年冬在京用去萬餘金。在他人見為簡嗇,在餘已筋疲力竭。近囑戒紀澤等必須從上房、廚房兩處節省,而後不至虧空。澄弟負累本重,沅弟亦無源之水,以後三家均須力行節儉。餘平日自誓不欲身後多留餘財,亦不宜留債與後人耳。
揚州洋人近又與李世忠構釁,與陳國瑞構釁,並有因觀劇觀藝與士民爭毆之事,不知能速了否。餘有複總署信,抄寄兩弟一閱。順問近好。
國藩手具
【譯文】
澄、沅弟左右:
四月初一日發出一封信由信號寄去,不知是不是可以很快收到?黃南翁仙逝了,訃書三月中旬才由錢子密處交到。吊唁信和聯幛等辦好了又為不便寄去而苦惱,現在命令彭芳四送去。自十月以後,日記很久沒有寄去,這次將十一、十二、正月、二月、三月共五個月的日記送去。弟弟看了也足以看出我近段時間衰弱、疲倦的情形了,但是不能給外人看。老了、病了,像這樣子,還不知道辭職退居二線,實在慚愧呀!左眼越來越看不清東西,與右眼全瞎比起來沒什麼區別。幸好睡眠、食欲像平常一樣,不像要臨近死亡的人。內人的腿腫漸漸消了,也不至於快死,實在是意想不到。
紀鴻的次子得白喉病很多天了,現在已經痊愈。其餘全家大小平安。隻是官衙中用的男女傭人太多,吃飯的人口多,開支很大。又加上治病服藥各方麵都很浪費,收入少支出多,堂堂江督每年的進款竟然不夠一年的開銷。過去還責怪澄弟每天用得太奢侈,不節約,以至於欠債很多。現在我也因為用錢不節約、也將要欠債,深感驚訝。今天給外甥女賀王氏那裏一百兩,黃南翁辦喪事一百兩,都嫌太少了,所以把近況簡略地告訴弟弟,來說明我不善於經營管理家務。
同治八年在京城用去一萬兩,九年在京城用去一萬多兩。在別人看來很儉樸,在我看來已經是筋疲力盡了。近來要囑咐,告誡紀澤等必須從上房、廚房兩處節省,以後才不會虧空。澄弟負債本來就很重,沅弟也沒有錢財來源,以後三家都要注意節約。我平常發誓不給後代留很多財產,但也不應留下很多債務。
最近,揚州的洋人又與李世忠、陳國端發生矛盾,並且有因為看劇看藝與百姓爭吵打架鬥毆的事,不知能不能迅速得到解決。我有回複總署的信,抄寄給兩位弟弟看看。順問近好。
國藩手具
同治十年五月初十日與國潢國荃書
澄、沅弟左右:
四月廿日接初六信,論敕書、養廉等事。五月初二日接洋局寄信,報嶽崧侄案首之喜。初七日又連接廿一日之排遞信、廿八日之洋行信———論李廷章剿辦等事,具悉一一。
魯秋航帶到好茶及前次寄來之早茶俱已收到,至情佳味,感謝感謝。紀壽早得入庠,足以少慰高軒公、湣烈公於地下,良為慰幸。惟府考院考尚須敬慎將事。餘昏眩之疾、疝氣之疾近皆未發,目光則昏蒙如常,無法挽回。內人右腳腫已全消,疼亦大減,能伸縮而不能行走。雖眼不光腳不健為極苦之境,而三月間勢處必死,竟能逃出命來,亦不幸中之幸也。其餘合室平安。
澄弟問餘所作慎獨、主敬等四條,茲抄一分寄去。澄與諸侄輩若能行之,於身心及治家俱有大益。《閱微草堂筆記》係紀文達公所著,多言狐鬼及因果報應之事。長沙如有可買,弟亦可常常閱之。雲仙極言有筆之劣,而筱泉則謂是老實人耳。究以何說為宜?朱唐洲、彭霖係何處人?俟其至當優待之。此間差事亦極難逢,瑞臣及厚九近始各得一差,已候半年矣!
封爵敕書同治四年領得。錯字極多,令紀澤帶至湖北呈弟處。弟因其錯誤一笑而未收,紀澤即帶回湘鄉。不知今尚在富厚堂否?擬到京換領,尚未果行。養廉有領與否?可在外省藩庫領否?須托人到京一查。餘之爵廉未曾領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