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渾渾噩噩的人。
雖然不知道別人怎麼想的,但我很清楚我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沒有什麼善惡的明確觀念,沒有信仰,隻要有大部分人認為是正確的,那我就會按照大部分人認為的那樣去做。
因此我學會了表演——不同於影視作品中,用精湛的演技依照特定的劇本演繹出另一個人的故事和人生。我學會的表演,是在他人麵前表現出他們喜歡的樣子。
我能為引得他們捧腹大笑,作出滑稽而合適的舉動。那種感覺其實並不好受,我不覺得好笑,甚至疑惑為什麼他們會發笑,但我還是總能成功讓他們感受到愉悅
有些長輩會在飯後或做客後離開時,笑著對我的父親說一句:
“令愛真是個討喜的孩子呢。”
我就會像真正的孩子那樣,露出恰到好處的羞澀,再掛上一個孩童一樣略有些天真的傻傻的微笑。
這樣的狀態,從我生下來,一直持續到我穿越到這個名為橫濱的城市,這個本來屬於文豪野犬這樣一個漫畫?動漫?小說?
我不太清楚,我失去了過往的記憶,在這個名為橫濱的城市,在津島家,開啟了我的第二人生。
但實際上,我在家裏並沒有任何歸屬感可言,不知道上一世是不是這樣,在津島家是這樣的,甚至說,我討厭我的父親。
我在家中並非獨生子女,但也許是天意作怪,我的三位兄長 一位姐姐和一位妹妹,都因為意外身亡了,那之後,家中就隻剩下我。
有巫神一類的占卜師對父親說我身上帶著“不祥”,說是那份“不祥”殺害了我的其他兄弟姐妹。
我不知道父親是否相信了這樣的說辭,也許是沒有,因為這樣的說法毫無憑據,並且他一向不在意我這個孩子。
我的母親身患重病,常年體弱怕寒,很容易患上一些小感冒。而我似乎是繼承了這樣一副身體,我的身體器官幾乎都是在非常衰竭的狀態下運作的,盡管這讓我很痛苦也很容易疲憊,但是它們始終堅持讓我活著。
醫師說母親的病情很嚴重,恐怕來年櫻花盛開的時候便會撒手人寰。
後來又有幾句話,但看著我在場,醫生支支吾吾不肯說,直到父親將我遣出房間,才伏在父親耳邊低聲又說了幾句。
我對櫻花的盛開並沒有什麼印象。
津島家的家院中沒有櫻花樹。在這個巨大的庭院邊緣,是高高的石牆,將院內和院外成功分割成兩個世界。
津島家是個很奇怪的大家族,它有著放在現代略有些封建和嚴格的家規,但很神奇的,它又很有先進思想——不僅限於在政治上,還有我以前從來沒聽說過的詞,好像是,異能力。
我叫津島遊,現在是津島家唯一的孩子。
我叫津島遊,是一個糟糕透頂的人。
沒有能力,沒有信仰,沒有善惡,沒有欲望沒有野心。
我按部就班的遵從著父親的指示,學習知識,學習禮儀,作為他僅剩的——盡管並不被在意的孩子,也學習政治局勢和戰局規劃。我學習著他希望我學習的一切,做著周圍人希望我做的一切。
在津島家的生活,讓我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我學會了在長輩說出傷害我的話語之後掛出得體的微笑聲稱“前輩教訓的是”,也學會了保持著平淡的毫無表情的麵部,俯首接受所有人的訓斥。
這是對的嗎?這是好的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判斷標準,我隻知道,啊,他們喜歡我這樣,他們希望我這樣,所以我就這樣做了。
因此我也很清楚,我是一個糟糕透頂的人。
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人的,沒有任何想法,一味地按照別人的預期活著。
津島家像是一片沼澤,掙紮隻會更加快速的下陷,反抗隻會提前迎來死亡,所以我學會了做一隻安靜的,攤開肚皮減緩下陷速度的,沉默的,肮髒的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