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令人斷腸的秋日裏，我又回到了故鄉。回家的緣由更加讓我斷腸：我的祖父離開了人世。
祖父是後半夜去的。我聞知這一噩耗，已是當天清晨。那是個周末。當母親打來電話時，我和妻子還都躺在床上睡懶覺。
“誰打來的？”
“我媽打的。”
“出啥事了？”
“祖父去了。”
我獨自下床，讓妻子再睡會兒。可是，等我從衛生間裏出來時，妻子已站在客廳裏恭候著我。
“吃點早餐再走吧。”
妻子的美意，我無法拒絕。我坐下來，匆匆地吃起了早餐。
“我隻是回家奔喪，喪事一辦完，我就立馬回來。”
“以防萬一吧。”
我嘴上雖那樣說，但心裏還是暖暖的。我接過妻子替我收拾好的行李箱，便出了門。臨別之際，我和妻子既沒熱吻，也沒擁抱，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聲“走了”和“保重”。
妻子跟了我多年。多年來，家裏家外也操了不少心。曾經的愛情到如今的婚姻，妻子和我之間不知是相親相愛還是互存感激。反正，我倆至今相處得還算融洽。
我乘坐飛機匆匆地往家趕。剛走出機場，便逢著開車來接我的妹夫永強。永強見了我，沒說別的，便招呼著我上車。為了奔喪，我倆連午飯也顧不上吃。
我還是回來吃了，終沒見上祖父最後一麵。為祖父而設的靈堂早已搭好，就在二叔家外麵的空地上。祖父也靜靜地躺在靈堂裏麵的水晶棺中。水晶棺前擺放著祖父的遺像。當我第一眼看到它時，我真有些不敢相信：這位慈祥的老人，我的祖父，已經離我而去。
“快給你爺上炷香！”那是二叔的聲音，猶如軍官在命令士兵，不容反駁。
香爐裏的香快燃盡了。我立馬又續上了一炷香，還對著祖父的遺像磕了三個響頭。
靈堂裏坐滿了我的親人。我在姑家大表姐的身旁坐了下去。至此，我仍不相信祖父死亡的事實。靈堂是既神聖又威嚴的所在。任何人都不敢在此大聲言語。靈堂裏安靜極了，仿佛能夠聽到每個人的心跳。然而，不知是何緣故，而且竟然大著膽子窺探起祖父的遺體來。祖父一動不動地躺在透明的水晶棺中。他穿著玄色的上衣、長褲，身體看上去明顯比過去消瘦了許多，真就像隻剩了骨架。祖父的額頭上還有些許可憐的肉，蒼黃得就如故鄉的黃土地。
這就是死亡！實實在在的死亡！我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死亡，但是依然感受到無限的恐怖與悲痛！
悲痛的人不隻有我！
我還從大表姐那花容月貌上看到了淚痕。大表姐梨花帶雨的樣子像極了《紅樓夢》中讓千萬人魂牽夢繞的林妹妹，惹人憐，招人愛。大表姐還是原來的大表姐。若是論變化，那就是現在的她比過去成熟多了。過去的她是含苞待放，現在的她是鮮花盛開。
坐在大表姐旁邊的就是我的姑母。從她那滿頭的銀發和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便可以看出，她在過去的歲月裏定是吃過不少苦，受過不少難。她已年過六旬，如今還要承受失去親人的悲痛，真是令她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