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夢(1 / 2)

嶺南的一個小園子裏,一名青衫的小郎君在梅樹下睡得正香,麵前的書吹開了一頁又一頁,毛筆擱置在一邊,沾了墨的狼毫已經完全幹涸。

園子裏,種了一排又一排的荔枝樹,枝頭的果兒紅豔豔的,一串又一串壓彎了樹枝。

傍晚的秋風一吹,甜甜的荔枝香氣鋪滿了整個園子。

一位穿著樸素的老伯兜了一兜荔枝,徑自朝那梅樹下的小郎君走去。

“這小郎君……,讀書人該是頭懸梁錐刺股才是!”

小郎君名叫柳春卿,祖上是河東柳氏,父親做過幾年朝散大夫,母親也有縣君之封,隻可惜家中遭遇了些變故,他自小就與魏伯相依為命,養育之恩大過天,雖然魏伯一直叫他郎君,但柳春卿心底就將他當做父親一般敬重,而魏伯膝下無子,更是對柳春卿視若己出,早超出了一般的主仆情分。

老伯將荔枝擱在桌案上,敲了敲桌案,咚咚聲沉悶又洪亮,那青衫郎君才悠悠轉醒。

“郎君!讀書大事,怎可如此兒戲?”

“魏伯!”這郎君挨了批評一點都不惱,壓抑不住的喜悅就眼角,嘴角溢出來,狹長的丹鳳眼和薄唇全部扯成了月牙狀,他興奮地拉起魏伯的手,“魏伯,我跟你說,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一個特別好的夢!”魏伯看著自家郎君的興奮模樣,一時摸不著頭腦,說教之詞全壓了下去。

“魏伯,我夢見一個仙女!”魏伯打量著他,這小郎君耳根泛著紅一直延伸到鎖骨,玉白的皮膚被染成粉色,秋高颯爽,單薄的青衫竟然都濕透了。

“郎君做的哪般夢,春夢?”

【夢——是那處曾相見,想看儼然,早難道這好處相逢無一言?】

梅樹下,婀娜多姿的身影綽約而立,晚風也知何為嫵媚動人,一身鵝黃色的薄紗貼曳生姿,那天仙兒比這花還要嬌豔幾分,薄汗淋漓的小郎君心頭有幾分異樣,他仿佛知道這天仙在那芍藥花叢下一般,輕手輕腳地走進花叢,芍藥柔軟的花瓣觸著他的腳裸,他的腰身,他的身心都有些燥熱起來。

“柳郎柳郎,你信嗎?我竟是你命中注定之人,你娶了我,便是前程似錦狀元郎,紅袖添香美人側。”

柳春卿這會兒總算看清了美人的麵容,隻是這一眼太過驚豔,他在心底已經認定了這位美人姐姐便是自己未過門的嬌妻。

她輕倚在一株芍藥花下,眉是遠山黛,眼是秋波橫,音是天上曲,恍惚是一幅慢慢鋪開的山水畫,青山悠遠,水波瀲灩,滿是山川的靈氣與河流的娟秀,圓融、溫柔,美得令人信服。

她舉起纖細的手腕,折下兩朵開得正豔芍藥,將它們別在頭上,從嘴角蕩出一抹甜笑,她的嗓音柔軟得快把月光融化,“柳郎,你現在就娶我,可好?”

青絲如瀑,與兩朵芍藥及散落的花瓣交織在一起,像一幅巧奪天工的繡品,便是用上好的錦緞,尋來最好的繡娘,也不過隻能有個八九分罷了。

嫋嫋身姿,微微軟語。

柳春卿覺得自己的心都好像空了一塊,他內心所有的東西都似乎在向這個空缺流去,但無論流進去多少都無法填補這個空缺,唯一能夠填補這個空缺的隻有眼前的美人。

美人相邀,怎好拒絕?怎會拒絕?怎能拒絕?

可是,他尚且還有一絲理智。

他自小就熟讀四書五經,寫得一首錦繡文章,婚嫁大事,自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書六禮,八抬大轎,這是禮節、是規矩、是不可逾越的教條。

“柳郎,不願意嗎?”

對上美人兒澄澈的雙眼,柳春卿哪裏忍心說出拒絕的話,他將心裏的顧慮盡數說了出來。

“我怎會不願!隻是婚嫁大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還未有三書六禮、請八台大轎,更沒拜過父母高堂,許你十裏紅妝,我……”

柳春卿話還沒說完便敏銳地捕捉到美人眼裏一閃而過的失望,他心急又倉促,再顧不得那些禮節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