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雅嬋媛終於忍不住了,起身闊步走到皇上跟前。
她捂著胸口,含痛質問他,“從出生起,我就被按照你的喜好培養長大,我做錯了什麼!天生要當一件禮物,精心包裝,隻為送給你讓你高興!”
她像是終於出了一口惡氣,緩緩地歎息一聲,微笑著望向我。
“早在初入宮時,我就喝下了九寒湯,立誓此生絕不為你生一子半女!我被困在這後宮十年,這,便是我唯一能做之事,多麼可笑!”
皇上看著毓貴妃那張年輕的臉龐,抬手想要撫摸,似乎是想起了純元皇後。
“朕這一生,要求的或許曾經得到,然而正如流沙逝於掌心終於也都沒有了。”
我看著他黯然神傷的模樣,冷言道:“皇上。您真的愛純元皇後嗎?您把我們一個個搜羅起來,是因為愛純元皇後嗎?”
皇上躺在床上,歎氣一聲,“啊......容兒,嬛嬛,純元......啊,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皇上,您應該感謝臣妾。若非臣妾和襄妃,拉下毒後烏拉那拉氏,她便要皇上斷子絕孫了!若非臣妾和毓貴妃,拉下一向與隆科多暗通款曲的太後,皇上如何能不受掣肘地肆意這許多年?”
皇上後知後覺地抬起身子,似乎終於開始明白這十幾年後宮和睦的種種,全是為了殺他而布下的假象。滿宮裏,早已沒有了愛他的女人,那兩個與他的皇權站在一起的女人,早就被我們給刀了。
襄妃則是淡定地遠望著皇上,冷靜地說道:“謝皇上兩年前抄家之恩,我弟弟已然遁入空門了。靠著我的恩寵支撐多年的家,到底還是徹底散了。臣妾不怪您,一門榮辱皆係於臣妾一己之身,本就不公。不過,你斷了臣妾的指望,臣妾便斷了你的性命,這很公平。”
“你這個毒婦!毒婦!”
我見他快要不行了,走到他的麵前,繼續說道:“皇上,男人可以選擇男人,男人可以選擇女人。憑什麼女人隻能被選擇而不能做選擇呢?我要愛男人,也要愛女人。你做到的,做不到的,我安陵容都要做到!”
“朕要殺了你!”
他抬起身子,卻又倒了下去,眼睛開始無神。
“這世道給女人製了無數條條框框,我要一個一個把它拆掉。這世道男人厭憎女人,女人也厭憎女人,我便要愛女人,愛身邊的每一個女子。”
“放肆!放肆!你們竟然謀逆!你們竟敢背叛朕!”
他躺在床上一邊嗚咽一邊捶打著床榻,掙紮著像是一條在水坑裏快要窒息的魚。他的水坑即將幹涸了,他無奈地瞪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吸氣,絲毫動彈不得,氣息越來越弱。
他仍不肯放棄,卻像那想要翻身的鹹魚,撲棱了幾次也是徒勞無功,無濟於事。
他奮力地抓住一旁的黃帶子,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他油盡燈枯了,像蠟燭燒到最後,忽然一下就熄滅了,手便是那蠟燭上燒化的蠟油,順滑地從黃帶子上落下來。
最終,他沒了動靜。襄妃冷漠地走到近旁,用手合上他的雙眼,然後轉過身子對著我們溫柔一笑。
大約是心中過於暢快,我們三人喜極而泣,掛著淚珠走到門口打開寢殿大門。
“皇上駕崩!”
*
國喪。宮中一片雪白。
“跪!”
妃嬪皇親、皇子公主,跪在靈前。
“叩首!”
數百人身著孝衣素服,神色凝重,伏地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