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之時,暑熱日漸消退,行宮裏頭住的那堆人又浩浩蕩蕩地移駕搬回了皇宮。
曼睩並不在其中,她悄無聲息回了將軍府。無人留意陣仗之中少了兩個人,即便留意到也無人在意。
二皇子偶爾會至將軍府探望她,給她帶來些消息,當中不乏自薑朝傳過來的。
他看穿了曼睩的悠閑實則是在掩飾內心的躁動,也看穿了她的從容不過是自欺欺人。
等待,素來是最磨人的。鈍刀子割肉,不上不下,不緊不慢,令人焦灼難耐。
他看在眼中,急在心裏,恨不得萬裏奔赴將那該死的崇凜綁來,丟到曼睩麵前,叫她不再受相思之苦。
曼睩一麵迫不及待,一麵又安撫自己。她設想了許多理由,例如崇凜曆經兩戰,已筋疲力盡、身負重傷,不得不休養些時日;又或許因立了戰功正在受官進爵,他一時間脫不開身;他還要處理同永安王府的牽扯,解釋他二人之間的重逢……
總之,她便在悄然消逝的光陰中水深火熱,卻閉口不言。
二皇子這日再次帶來了消息,永安王府被褫奪了爵位。
曼睩有些震驚,永安王府的確並無建樹,可褫奪爵位如此大的羞辱,不該發生得如此突然,況且崇凜立了戰功,薑朝皇帝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
“是因永安王通敵。此事我打探得並不詳盡,隻知是霍侯軍中的一名副將私通了東瀛,而這名副將曾跟永安王有過來往。”
“薑朝皇帝看在崇凜的麵子上,並未滿門抄斬,隻將長房諸人貶為庶人。二房並未牽涉其中,借此機會分府另住了。長房雖保住了命,可通敵一事人盡皆知,如今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至於崇凜——”
“崇凜如何?”曼睩神色一動,忙問道。
她知曉崇凜並不在意世子虛名,更不在意長房諸人罵名。可他畢竟姓崇,即便朝堂之事不會牽連他,可城中百姓不明就裏,又豈會將他另眼相看?
二皇子似乎難以啟齒,眼中神色盡是些糾結猶豫,看得曼睩十分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難安:“崇凜究竟如何?”
“他……”二皇子吞咽了一下,咬著牙道,“他失蹤了。”
失蹤?曼睩怔怔,失蹤是何意?
“聽聞薑朝皇帝欲授官給他,褒獎他立了戰功。可授封當日,他並未前去,隻托霍小將軍告了聲罪,便無聲無息消失了。”
二皇子見她如萬念俱灰般,急切安慰:“曼睩,你莫急,你放心,我再遣人去探尋。”
曼睩心中不知是失落還是難過,神色有些呆滯,滿腔思緒道不出來。二皇子不忍見她如此,又擔憂她關在深宅大院中胡思亂想,便半強硬地拉著她出了門。
待曼睩回神後,才發現自己已身處涼生樓的包廂內。
大堂中央的一方桌幾旁站著一長袍幹瘦的說書先生,一柄折扇一盞茶,正繪聲繪色講述著雲薑兩朝共禦外敵的事跡。他眉飛色舞,講到激烈之處雙手揮動,引得茶館內人人身臨其境般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