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方寧一早起來瞧見了崇凜,受了一大驚,使勁揉著眼睛,疑心自己瞧錯了。他放下手後,眼前模糊一片,定睛一瞧,還是崇凜。
“我宿醉未醒,再去補補眠。”
喁喁說著,江方寧欲回房再睡,卻被柳漱柔叫住:“鬧什麼,還不快過來入座!”
江方寧瞠目,究竟是他瘋了,還是這一屋子的人瘋了?
為何父親母親竟會與崇凜同坐一桌,共進早膳?
他悄悄打量著眾人的神色,父親今日麵容格外肅穆,不啻於他方摔碎堂姊玉牌那日;母親愁雲慘淡,目光於堂姊麵上流轉。
堂姊垂眸安然進食,崇凜亦然,絲毫未覺飯桌上的詭異氛圍。
他倏然覺難以下咽,為何無人同他解釋一番,莫非他才是那多餘之人?
柳漱柔輕咳一聲,同江方寧道:“方寧,快些用膳,曼睩同你還需去拜年呢。”說著,她朝兒子使了個眼色。
江方寧心領神會,目光略過不動聲色的崇凜,低聲對曼睩道:“那啥,堂姊,今兒初一,咱們還要去給江氏耆老們及親朋好友拜年,何時起身?”
曼睩尚未答,崇凜一挑眉:“正好,今兒我空閑,與你們一同去熱鬧熱鬧如何?”
江方寧呆愣一瞬,心道你以為我不知你打了什麼算盤?
他方要開口拒絕,便聞主位傳來低沉的聲音。
“外頭天寒地凍,曼睩今日不必去了。”
“是。”
曼睩應了一聲,隻見崇凜麵露不甘,江方寧垮了一張臉。
“啊?那就我一人去麼?”
江方寧不情不願,他才不要一人去呢!
江家耆老個個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逮著他便要一通訓誡,不至晌午決計不放人。從前堂姊同他們還能聊上幾句,替他解圍,他才不與那群成了精的木頭大佛交談呢!
然而江遠昂怎會聽他所言呢?
江方寧方用了早膳,便被江遠昂一記眼神送出了家門。他唉聲歎氣上了馬車,不似去拜年,倒仿佛去上墳的。
江方寧走後,四人一同至了偏廳飲茶,皆沉默不言。
柳漱柔因昨夜失言,此刻不敢再輕易開口。
江遠昂素來寡言,麵容凝然。
曼睩捧著茶湯,嚐不出其中是何滋味。
唯有崇凜喜形於色,麵露愉悅:“曼睩,這茶為何與薑朝的茶味道不同,可是烹茶時有何妙招?”
江府的烹茶侍女是家傳的手藝,烹茶之技拔尖,的確與旁人煮的茶大有不同。
曼睩輕應了一聲,再未多言。
“不知世子何日返薑,江家好提前打點。”
“多謝江家主好意,我欲與曼睩一同,何時歸薑還須曼睩抉擇。”
此話一出,眾人皆望向崇凜,後者悠閑自得,好一派反客為主之態。
江遠昂於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三十餘載,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當真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
這崇凜明是薑朝世子,且與江家合作,暗為已同江家和離的前姑爺,趕不走留不得。況無論如何出招,他都能以厚臉皮化解,其中分寸的拿捏的確愁煞人。
恐怕能趕走他的人,唯有曼睩了。
江家夫婦同看向曼睩,隻見後者正凝神思索著,目光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