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地打開大門,扶著門框大口喘著粗氣,也許是剛才的生氣 ,加上剛剛醒來,我的身體越發不適,剛剛在屋中還聽得外麵吵鬧的一片,如今卻是一片死寂,我抬頭看了眼太陽,陽光像根根沾滿劇毒的箭一樣刺入我的雙眼,我用手摸了把額頭,發覺出了密密的汗。
稍做休息,我我跟踉跑跑地慢跑了出去,一口氣跑到了地下室的門前,我用盡全氣力拉開地下室那扇沉重而巨大的鐵門,大跨走下了漆黑的台階,我的眼睛無法適應黑暗,幾次近乎要摔倒,但我可以確定一點是——地下室中變幹淨了,應該說是近來被打掃過,平常裏一般都積了厚厚的灰上,但現在卻是如此地整潔光滑也說明了那個說話不著邊際的工人在這點沒有撒謊,先生大概率在這裏。
地下室的通道裏很暗,隻有牆壁上每隔幾米所放置的蠟燭在零零散散地散發著微光,我用手摸索著牆壁,順著燈光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推開一扇扇厚重的門,但裏麵漆黑一片,隻有放著些老舊的器具,失落一次又一次衝擊著我的內心。
我在地下室胡亂逛了半天,到後麵大聲喊先生的名字,但沒有人回位,我無力地蹲坐在地上,仰起頭,閉上雙眼,片刻後緩慢地離開了那漆黑的世界。
出去後,我吃了些東西,外麵總是吵鬧一陣,安靜一陣,有時是人的腳與碎語,有時則是物體間的摩擦與車輪摩擦的聲音。
我平躺在床上,窗簾拉得死死的,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經過一段時間的折磨後,還是進入了夢鄉, 那座先前先生所描繪的無比宏偉的繁華城池顯現在我的眼前,但我卻遲遲不敢邁出一步踏入官殿的台階。 恍忽間,我驚醒了,天已經暗了,天上沒有星和月,窗外的世界整個與天邊黑暗融合的混沌,路有地上幾束煤油燈來回行走帶來的微光,而那些個燈光分散地在地下室走進走出。
看了一會,我有了一個主意,於是戴好衣服,走了出去。
我在夜色中埋伏許久,看到一點亮光正匆匆而來,便在那人走過的刹那,悄無聲息地跟在身後。那人的腳步輕快而急促,我在後麵幾乎要小跑起來,但距離仍是在不斷拉大,最後總算是跟他進入了地下室。
他在前麵走,我在後麵緊緊跟著,體力有些不支,但也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在一個轉角處,那人便就忽地消失不見了。
我眨了眨眼,確認了是自己的疏忽導致跟丟了,剛想轉身腦開時,牆的內側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我立刻停在原地,用耳朵緊貼著牆麵,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是兩個人在交談,其中一個大概率是未曾謀麵已久的先生。
我的聽力有些衰退,隻能分析出一些主要詞語,但大概意思是先生近幾天把用來收租的田地賣掉了,而且近期打算籌集更多錢來用於某項工程,剛才那個人有可能是工程師,過來商討報酬的建議,最後的報酬很高,可看出這項 工程的規模確實不小。
但首先令我氣憤的是先生變賣掉家產的事,我應該很早就去注意到先生的,我沒有想到他竟如此武斷甚至都沒有與我商量。
當時的我甚至一度懷疑先生是染上了賭博或鴉片,但我毫無證據,無人傾訴,無力改變,從那開始,我沒有再見過先生一麵,家中的客人卻是日漸增多,有些是工人,有些則是身著得體的商人。
人群來來往往,如同螞蟻般規律但死板地運行著。
家中的工人也多以短工為主,長工則是越來越少,家中曾工作幾年的工人,現在幾乎不常見,出門也都是些短工機械地搬運一些東西,幾乎向他們搭不上什麼話,更不用說套用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我的信息好像被封閉了。
我的威嚴於平日漸衰微,我深切地感覺到我在這個家的地位已經可以用名存實亡來形容了。
時間又過了大半年,這半年間我的工作少了,家中的大多家具和值錢的工藝品都被搬走了,我身體機能越來越差,每天的工作幾乎都在房間內度過,我的感官能力也肉眼可見地下降。
對於先生的事情 我曾有數次想過去了解結果卻都是天草草了之,我也開始怠惰起來,開始忙活自己的日子,可在這段平靜的生活沒有維持多久。
在一天晚上,屋外下著暴雨,我正在熟睡中,隱隱感到有人在輕拍我,睜眼卻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我的床頭,一雙遍布血絲的眼睛正死死注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