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長安盈盈落雪(1 / 1)

厚重的搶救室大門,把外麵的喧鬧隔開了,洗胃的管子順著往下伸去,異物感讓我忍不住哭了出來浸濕身下墊的衛生紙。

隻是生理反應嗎,我不知道。

無法呼吸的痛楚折磨著我,我慶幸自己沒吃晚飯,不然也不知道要多難受幾分,吞下的藥物又被強行吐出,我好麵子,此刻卻是無比丟人,像是案板上的魚,我的掙紮無用。

身邊的護士詢問我為何吞藥,為何難過,她是個很年輕的女人,聲音很輕,麵上也算和善,出院了我也記她幾分好,她給過我半個橘子,我坐在醫院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沒吃下去。

我手上的傷深可見骨,攀附在我白皙纖細的手腕上,看著可怖,留下不可抹去的疤痕。

長樂從前撫過我的手腕,摸過我的每一道疤,陰陽怪氣的說我再這樣不會管我了,我小聲啜泣,淚浸濕了他的一片短袖,我蜷縮在他懷裏,他問我

“哭了嗎?”

“沒有...才沒有...是煙熏的。”

醜死了。

血液又被抽去做化驗,我看著暗紅的血流進去,別過頭想哭,終究沒哭出來,能怨誰呢,是我硬生生將自己折磨出一身病。

點滴滴得很慢,我無事可做,病房網不好,身上扯著的儀器管子也讓我難以活動,我連上藍牙耳機放歌,一首晴我聽了這麼久,隻是因為它是我和你聽的第一首歌。

回血了。

朋友發來消息問我是否還好,胃裏空的讓我難受,我單手打字應付幾句,那邊也沒了回複。

我想過很多事,你坐在床上讓我聽新學的吉他曲,很生疏,但能令我安心,拍照發來好吃的速食,怕我沒有飯吃餓出胃病,我還笑你,說這麼久了也不學做飯,以後有了老婆怎麼辦啊,你耐心的聽我講學校裏的事,討厭的同學,超額的作業,雖然最後我還是休學了。

想說對不起,我最後沒能考上好的學校,遊戲也沒打好,連生活也過的一塌糊塗了,辜負你的希望了吧。

或許你早就不在意了。

觀察三天我終於出院,站在急診門口,路邊商鋪掛上了幾個燈籠,小孩的衣裝也偏向了紅色,我用被凍僵的手指點開日曆才發覺竟已快過年,我一身黑色大衣站在這氛圍中倒是格格不入了。

好像某年過年我靠在你身邊,沒看春晚,隻是相互依偎著就已經足夠,也不需要什麼昂貴的餐食,特殊的禮物,你問我要不要一起打遊戲,我說好,一宿沒睡到將近天亮 ,我拉著你下樓,在雪地上寫下你我二人的名字,說要一直陪著對方,你蹲在我旁邊笑著替我拂去發上的雪,我那時太小,看不懂你的眼神,現在也理解了。

你給不了我什麼承諾,也做不到。

好遠,明明隻是過了一兩年,卻已經恍如隔世了。

天黑得早,地上隻有薄薄一層雪,留下雜亂的腳印。我走路慢,縱使這些年去醫院的路我獨自一人走過無數次,路邊的垃圾桶都數過有幾個,心中還是不由得泛起苦澀。

家於我而言隻是一個住處,一個空屋,父母多年前就已離婚,大概也對我有了影響,我沒聽勸,自顧自的選擇了一個人居住。到樓下的時候習慣性買了根火腿腸,錢在醫院時就應該剩的為數不多,存款也堪堪夠我飽食幾周而已。

很可惜,沒看見平日裏喂的那隻流浪貓,我給它起名叫小缺,我網名叫遲,一遲一缺,倒是遺憾。我怕它活不過這個寒冬,也怕自己活下去的希望被雪埋住,撐不到再見你那天。

回了家我便癱在沙發上不願再起來,我畏光,厚重的定製窗簾很少拉起,皮膚也因此白得病態,光會刺痛我,我討厭那種感覺。客廳裏還堆放著幾天前的酒瓶,飄著淡淡的桂花香,居然能在寒冬臘月聞到桂花的味道。那是我九月用桂花和伏特加兌的酒,加上蘇打水額外好喝,隻是度數太高,想起酒精過敏的你,沒機會喝上一口。

很多事都沒機會了。

就像我們一樣,你是很好的人,我也沒什麼過錯。

隻是不合適,誰都沒錯,隻是不合適。

愛與被愛都隻會讓人疲憊,隻有相愛才是救命的藥。

我知道緣來無所謂遲早,世人常在份字上久做煎熬,是有緣無分。

我十五歲那年跟了沈長樂,他把我當好妹妹寵了兩年。

我人生中,最開心的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