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給安若雪抹了藥膏過來,見狀忙問道:“鶯歌,你怎麼把水倒了?”
鶯歌笑道:“第一道水不能要,那是用來洗茶的。”
“哦,我又忘了。”秋香的臉紅了,跟在安若雪身邊有些日子了,洗衣刷馬桶這些粗重功夫難不倒她,可是泡茶梳頭這些講究技巧的事她就總是學不好,好在安若雪並不計較,從未因此怪過她,還在二姨娘麵前幫她說話。
見鶯歌又重新燒水,她有些不解,“那壺裏不是還有水嗎?怎麼也倒掉?”
鶯歌道:“那壺水滾得太久了,用來泡茶不合適。”
“鶯歌你懂得真多,教教我好嗎?”秋香心知自己愚笨,見鶯歌像是懂茶道,忙虛心請教。
鶯歌也不客氣,馬上說道:“泡茶是要講究技巧的,水的溫度不同,泡出來的茶湯色、香、味也就不同。溫度過高,會破壞茶葉裏的成分,茶湯的顏色不鮮亮、味道也不醇厚。你剛才把剛剛燒滾的水直接倒進去就不對。”
“嗯,我記住了,下回等水放涼一點再泡茶。”
“也不可太涼,水溫過低,茶味未被泡出,其滋味淡薄,色澤不美,還有燒水的時候也要注意,要武火急沸,不要文火慢煮,以剛煮沸起泡為宜,用這樣的水泡茶,茶湯清澈明亮,色澤純而不鈍,滋味鮮而不熟,葉底明而不暗,飲之可口。”
安若雪一直歪在床上沒有出聲,隻是靜靜聽她們說話,初時並不是很在意,後來見鶯歌說得頭頭是道,並且出口成章,不覺心中一動。
鶯歌身為一名歌女,偶爾會給客人斟茶倒酒,會泡茶不足為奇,但是懂得茶道就不太可能,另外她一個窮苦人家出身的女子,一直在酒樓賣唱,能認識幾個大字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有如此文采?難道她有什麼來頭?
心中有了疑問,安若雪開始凝神關注鶯歌的動作,見她泡茶時手腳輕巧,動作嫻熟,幾道工序做出來井然有序,像是經常做這些事,當下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待鶯歌端起一杯泡好的茶遞給她時,她輕抿一口,笑道:“果然甘香醇厚,想不到你還懂茶道,這是從哪裏學來的?”
鶯歌淺笑,“奴婢在迎客樓待得時間久了,經常聽到客人們談論品茶之道,聽得多了也就記下了。”
“原來如此。”安若雪自是不信,看她泡茶的手法如此嫻熟,必定是經常練習,隻是聽說絕不可能做得到。想起剛才鶯歌在二姨娘麵前表現得如此鎮定,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卑賤的歌女,安若雪對她的身份更加懷疑,打算等會兒見到李尚文要好好詢問一下買下鶯歌的經過,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疑點。
喝完茶,安若雪打算睡一會兒,兩個丫鬟服侍她睡下也在對麵床上躺下休息。
安若雪心中有事,加上暈船弄得頭有些暈,躺了半天也沒睡著,隻能閉目養神,過了好一陣子,兩個丫頭以為她睡了,開始低聲交談。
鶯歌小聲說道:“適才王公子那瓶金創藥看著就像是好東西,若是拿來給大小姐用,傷口一定會很快就好了,可惜大小姐卻不肯要。”
“鶯歌你糊塗了?剛才大小姐不是說了與王公子素不相識,怎好要他的東西?”秋香語氣裏有些不悅,也有些奇怪,剛才安若雨詢問安若雪的時候她們兩個都陪在安若雪身邊,鶯歌沒理由沒聽見。
鶯歌道:“我知道,不過王公子既然是二少爺的朋友,也就不算是陌生人了,既然大小姐接受了宮公子的驅風膏,再接受王公子的金創藥也沒什麼不妥,那樣也就不會被二小姐說閑話了。”
“二少爺的朋友怎能跟表少爺的朋友比?誰知道他安得什麼心?”秋香似乎生氣了,聲音提高了一些。
“噓,你別那麼大聲,小心吵醒大小姐。”鶯歌看了一眼安若雪,見她背對著她們一動不動,又說道:“你這話我就不明白了,二少爺不是大小姐的兄弟嗎?應該比表少爺還親才對啊!”
秋香的聲音低了下來,不過語氣依舊不好聽,“兄弟又怎樣?不是一個娘生的,能有多親?”
“我看出來了,除了四小姐和表少爺之外,二房和三房的人對大小姐都不太好。”
“你明白就好,以後可要記得,凡是與二房三房有關的人和事,都不要去理會,隻管好好侍候大小姐就是了。”
“那老太君和老爺對大小姐好嗎?”
“這還用問嗎?自然是極好的。好了不說了,別把大小姐吵醒了。”
兩個丫鬟都安靜下來不再說話,安若雪的眼睛依舊緊閉著,嘴角卻彎了起來,秋香性子耿直又單純,沒有一點心機,哪裏會想到鶯歌是在借著金創藥的事來打聽她的情況,雖然隻是幾句話,基本上也了解了她在安府的地位。這一刻,她已經完全肯定,這個鶯歌絕對不簡單,這樣接近她,究竟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