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喉頭上下動了動，一雙眼瞬也不瞬地盯著遠處瘦弱的女子，嘴唇張了又合，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雪翼將他手中袋子裏的衣服拿了出來，推了推他的手，說道：“去吧。”
白哉回過頭來看著她，臉上的錯愕還沒有回過神來，卻搖頭看著她的臉，肯定地說著：“我不能去。”
“快去吧，”雪翼衝他笑了笑，“雨還沒有停呢，地上都是水。”
“可……”白哉似乎還在顧慮些什麼，緊緊蹙著眉。
“沒關係的，”雪翼安慰他道，“我又不會多想，你我也隻不過是路過幫助她的普通人罷了。”
白哉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向她輕輕點了點頭，接過她手裏剛剛裝著衣服的空紙袋，舉著傘走了過去。
蹲在地上的女子忽然感覺自己頭頂一暗，抬起頭看到了撐著白色雨傘的白哉，正皺著眉關切地俯身望著自己。
他雖是在看著自己，那眼神卻又像是在看向自己靈魂的某個深處。
“……你沒事吧。”白哉感覺自己的嘴唇都在發抖，將她手裏的蘋果放進自己手上提著的紙袋裏，然後把手裏的那把白傘遞給了她。
手裏拿著兩把傘，女子看著他一顆一顆地將掉落在地上的蘋果撿起來裝好，靦腆地微微笑著向他道了謝。
雪翼兩手提著衣服，道路周遭都是院子，沒有屋簷的遮擋，雨點細細地灑在她的肩上頭上。
她的臉上雖是笑著的，心裏卻也同這糟糕的天氣一樣開始下起了小雨。
——對啊，她自然是比不過緋真在他心裏的地位的。
哪怕麵前的這個女子已經完全失去了在屍魂界的記憶，模樣卻也同那張遺像上如出一轍的柔弱，惹人憐惜。
“謝謝。”女子微微低著的臉上帶著歉意的微笑，“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白哉站起身子，“以後也小心一點。”
女子點點頭，抬著頭對白哉說道：“我家就在這附近，要不要去坐坐？”
聽了她的邀請，看見白哉正出神，那女子又低聲道：“在雨停之前還是避一避吧……她是你的女朋友嗎？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哦。”
“……”白哉聞言回頭看向在雨中站著的雪翼，緊了緊拳頭後，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將手裏裝著水果的袋子塞到麵前女子的手裏，然後從她手裏拿回自己的傘，“不了，我們還有事。”
他走到雪翼身邊，拿過她手裏沉甸甸的袋子，將拿著傘的手摟過她的肩。
“好了嗎？”雪翼抬頭問他。
“嗯。”他發出一個音節，再也沒有看那個人。
確實是該和過去說再見了。
看著他們離開，那個女子也拿出口袋裏的鑰匙開門。
“啊，”雪翼還回著頭看著她，“那個人是……哇，他們抱抱了誒……哇哇哇還有孩子誒！好可愛的小男孩啊。”
聽著她的形容，白哉終於忍不住回頭去看，雨中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他回頭再看雪翼，對方一臉的笑意：“人家都進去了，你還看什麼看啊，像個跟蹤狂一樣。”
“這下你總算安心了吧？”雪翼摟住他的腰，“不過緋真在你心裏的位置還真是難以撼動啊……是不是所有二婚的男人，心裏都會時不時想起自己的前妻啊？”
“我隻是有些在意罷了，”白哉不敢看她的眼睛，解釋道，“她既然已經有了幸福的家庭，那麼我便放心了。”
“唉……果然還是在意的啊。”雪翼歎了口氣，“朽木白哉，你可真是個渣男啊，吃著碗裏還看著鍋裏的……我的青春終究還是錯負了。”
“我剛才可沒做什麼出格的舉動。”白哉仍在掙紮著解釋，“既然你覺得我依舊念著她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來了啊！”雪翼指著他，“經典渣男言論！……嗚嗚嗚我果然是看錯了人，早知道就不該答應你……”
“別鬧了。”白哉牽起她的手，“以前在現世駐紮的時候，總是要和那些人擠在一起，前段時間我正好在網上看到這處的房產在出售，就直接買下來了，以後再到現世駐紮時也比較方便。”
“當然另一個原因是正好在你家附近。”他又接著說道，“若是有你想帶走的東西，可以回家看一看，我們回屍魂界的時候一並帶回去。”
“……”聽他忽然轉了話題，雪翼沉默了一會答道，“不了，那裏的一切都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並且，哥哥大概也是不會再回來了。
感受到這股冷空氣的白哉，自然是又換了個話題。
“晚上想吃什麼，我來訂位子。”沒等她回答，白哉又安排道，“估計再過不久雨就會停，等預定好後我們換身衣服就出門……你還有沒有什麼想買的東西。”
雪翼愣了愣，想起了一件事：“那天亂菊姐聽說你要帶我來現世，特地拜托我給她帶幾支口紅還有一些護膚品回去……我都記在行動電話的備忘錄裏了。”
白哉皺眉：“你提別人做什麼，我問的是你。”
“嗯……”雪翼想了想，認真地回答道，“那我也想要。”
“好。”男人看了看她，表示同意。
女孩子愛打扮可是件好事，誰不愛香香軟軟又精致可愛的女孩子呢。
白哉的住處就在雪翼家的斜對麵，沒走幾步便到了。
兩人直接脫鞋上了樓，白哉特地指定她穿那身黑色絲絨的連衣裙——剛才在店裏的時候可沒試穿，應該是他私自買的。
“我在隔壁，換好了叫我。”又給她搭配了一頂帶著大蝴蝶結的黑色貝雷帽，白哉替她關上了門。
手裏拿著衣服和帽子，雪翼撓了撓頭。
看樣子這個房間似乎是為露琪亞準備的，從粉色的床單和帶著蕾絲花邊的窗簾，還有床上放著的恰比玩偶可以看出，一切都布置得十分可愛。
書桌上一本墨綠色封皮的‘現世觀察記錄’被放在隨手就能拿到的地方，雪翼好奇地拿起來翻了翻，都是些關於除虛及靈能波動的記錄。
翻到後半部分時，掉出了一張照片。
她蹲下，將照片撿了起來，引入眼簾的是穿著灰色秋季校服的黑崎一護，正皺著眉和石田雨龍爭論著什麼，後麵是偷偷捂著嘴笑的井上織姬和茶渡泰虎，畫麵的角落還露出了有澤龍貴的半張臉。
雪翼眨眨眼睛將那張相片夾回本子裏放好，將自己的作案現場擺放回之前的樣子。
隨意翻別人的東西可不太好……不過露琪亞拍這樣的照片出來，大概也隻是為了記錄黑崎學長當下的狀態？
算了，還是少管別人的閑事吧。
快速換好那件連衣裙，雪翼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那連衣裙因為黑色的絲絨質地顯得老氣，卻又因為方形的領口和點綴的白色蕾絲花邊而顯得複古內斂，腰帶上裝飾的那一圈珍珠仿佛在訴說著這件裙子不菲的價值。
“什麼啊……這樣可真像個名媛啊。”戴上帽子，她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完這句，一邊又忍不住繼續說了下去，“原來那家夥喜歡名媛那種類型的啊……果然是個渣男啊渣男……”
“咳嗯……”門外傳來白哉朦朧的聲音，“這房子果然買的太便宜，隔音效果真是差的可以。”
“嘖……”雪翼不滿地咂舌，這家夥怎麼耳朵總是這麼尖？
“換好了嗎，”他在門外問她，“時間差不多了。”
雪翼再抬頭看看鏡子裏的自己，還好今天出門穿的是一雙棕色的高跟鞋，不然和這條裙子還真是不太搭……今天出門背的包也是個棕色的單肩小包，整體搭配也還算OK。
“知道了……”她走過去打開門，剛想邁出房間，就被對方的穿著嚇了一跳。
“不過是吃個飯，有必要搞得這麼隆重嗎？”雪翼上下打量著麵前西裝筆挺的男人。
他似乎特意將頭發都梳到後麵去，噴了些發膠用以固定造型。胸前打著的青藍色領帶襯得他的臉看起來嚴肅清冷，身上那件雙排扣的西裝外套倒是顯出幾分溫和，就如同他現在放鬆的眉角與眼神一般……倒確實蠻不錯的。
他張開口剛想要說些什麼，又被雪翼叫停：“好了你不用解釋，這是我們在現世第一次約會嘛，偶爾搞點這樣的儀式感也是可以的。”
被她搶去話頭，白哉點點頭說道：“位子已經訂好了，加上往程你還有不到四十分鍾的時間。”
“啊，四十分鍾……”雪翼拽他的胳膊，“那還不快出發出發啊！”
二十分鍾後。
雪翼的購物筐裏放了一堆化妝品，見她手裏長長的列表和還沒有打算收手的勢頭後，白哉提出自己需要離開一下，讓她邊挑邊在店裏等自己。
雪翼正忙著一一核對列表裏的東西，想也沒想就點頭答應了他。
核對好後，她正打算前往下一個目標區域，雪翼手裏的手機忽然來了電話。
是浦原先生。
“浦原先生，有什麼事嗎？”雪翼接起電話。
對方的語氣似乎有些焦急的樣子，講了一大堆敬語後終於進入了主題，原來是希望她能夠幫忙在屍魂界尋找夜一小姐。
“她性格比較不受拘束，經常無緣無故失蹤，但也是過幾天就會聯係我，絕不會這麼久……”
二番隊的碎蜂隊長以前是夜一的部下，正好下一周她是在二番隊實習，雪翼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
“您放心吧，有消息我會隨時聯係您。”雪翼聽著電話那邊的囑咐，又嗯了幾聲便掛了電話。
抬頭一看，白哉已經回來了。
“誰的電話。”他歪頭看著雪翼的手機屏幕。
“是浦原先生啦，”雪翼收好手機，“說是想拜托我找一找夜一小姐，你又不會答應，那當然是我幫他找咯。”
“……”白哉沒有接話，變出了一條珍珠項鏈給她戴上。
“什麼啊，不會是你剛剛去買的吧？”雪翼轉頭看向鏡子，那條項鏈意外地與這件裙子很搭。
“偶然路過，看到挺便宜的就買了，”白哉接過她手裏沉甸甸的購物筐，“差不多了吧。”
雪翼低頭看了看，點頭道：“嗯，都買齊了。”
“給自己挑了嗎。”他又回頭問她。
“挑了倆。”雪翼誠實地回答道，“就是這個，還有這個……”
白哉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剛才的貨架麵前，挨個問她作用和功能，然後不論她是否需要，直接取下來放進購物筐裏。
“別再買了啊，”雪翼見勸不動他，隻能小聲地吐槽道，“這也太凡爾賽了……”
“你該慶幸我有這麼大的耐心陪你買這些東西。”將那本就滿滿當當的購物筐裝得再也裝不下了，白哉才心滿意足地去結賬。
店員正開發票的時候，白哉忽然對她說道：“記得讓鬆本亂菊給你報銷。”
雪翼聽後笑了：“你個小氣鬼。”
店員忙得手忙腳亂，仍是抽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誰小氣鬼能給您買這麼多東西啊姐姐！知足吧！
“給你花錢是我自願，鬆本亂菊可沒有資格享受這個待遇。”白哉側頭過來看她，“我即使小氣也隻對外人小氣。”
“好家夥你個渣男可真會說話，”雪翼小聲念叨著，“明明剛才還在前妻麵前發呆呢……”
“真會胡思亂想。”白哉隻當她在吃醋，摸了摸她的頭。
白哉定的位子是在一家有名的高級餐廳，雪翼進了店才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