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這種情況,我們還是不建議手術,片子顯示病灶部位有血管侵犯,手術風險太大,而且沒有什麼意義,還有,小夥子,你有本地醫保嗎?”
何時聽了醫生的話,腦子一片空白,接連搖頭。
“那我還是建議你回醫保所在地進行治療,如果在我院住院治療,高額費用需要自己承擔。當然,你可以參考我院內科給你的化療方案,找你們當地醫院按這個方案進行化療,記得帶上病理、片子等材料,如果化療效果好,咱們再考慮手術的問題。”
拿著診斷書,何時顫顫巍巍地走出了醫院大門。
這張輕若鴻毛的A4紙,此刻卻無比的沉重。
望著醫院門口人來人往的人群和湛藍的天空,何時突然覺得自己已經被這個世界拋棄,自幼父親早亡,母親改嫁,一個人從偏遠的農村出來,好不容易靠村裏鄉親們的資助讀完了大學,找到了相對體麵的工作,老天爺卻跟他開了個絕望的玩笑。
何時和外地來的兩個學弟合租在農業大學附近的安置小區內,房租每個月2700元,因為地處城郊結合部,為了不丟掉這來之不易的工作,何時每天都要天不亮就出門趕公交接著擠地鐵上班,而臨走前,他會帶上一兩個老麵饅頭,掰開兩半裏麵夾上昨晚的剩菜,何時是南方人,吃饅頭並不是因為習慣,隻是為了節省時間而已。
即便如此,何時仍然會把自己的房間收拾的整整齊齊,有時間的話,他也會主動清掃客廳和廚房衛生間的衛生,而他的兩個學弟,經常帶著各種各樣的女人回家,因為隔音效果不佳,每到午夜時分,何時總是被勾魂的叫聲吵得睡不著覺。
正值暑假期間,合租的學弟都回家享受假期去了,因為平常和別人比較而產生的自卑感,碰到不公平的遭遇時,他從來都是選擇壓抑自己的情緒,而如今空蕩蕩的房間,終於能讓他釋放長久以來的壓力了。
第二天的清晨,何時默默的收拾好行李,在桌上留下張離開的紙條,和近兩個月的房租。
對於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經過一個徹夜未眠的夜晚,何時似乎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因為他發現在他短暫的生命中,並沒有能讓自己十分留戀的東西,除了對不起資助他的鄉親們,對於別的人或事,他問心無愧,隻是不能報答這些鄉親,讓何時感到有些悲傷。
去公司辦理了離職手續後,何時登上了回家的火車。
因為沒有多餘的錢,他隻能選擇綠皮車,當然,他初到這座城市的時候,乘坐地也是相同的一班車,隻不過這次是返程,相比於到來時欣賞窗外沿途之景色的欣喜與憧憬,對於回家時窗外相同的風景,卻讓他感到落寞與悲哀。
這就像是人生,來到世界時,滿懷希望,歸於塵土時,滿眼哀傷,在這最後的旅途中,所有人都會將過往的美好像跑馬燈般回顧一遍。
“回來了?二娃?咋不提前跟俺們打個招呼嘞?”
鐵匠老朱驚喜又親切地叫著熬了兩天終於回家的何時。
村裏人聽到這聲吆喝,都急忙出來看看在大城市打拚的何時,這村莊裏的絕大部分人,連省城都沒有去過,更別提何時所生活的大都市了。
“喂,二娃,你還記得我不?你咋不吱聲就跑回來了呢?”
“二娃哥,大城市好不好玩呀,啥時候帶我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