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陛下又派人催您回朝了。”
賀蘭昭聞言不語,手指輕叩在書案上,轉暖的午後讓他一陣煩躁。
“如今陳皇登基已一月有餘,白首輔不日就要問斬,陳國朝中的情況咱也摸得差不多了。您再不回去,隻恐火器操練之務出了差池…”
“呼…”賀蘭昭難以抑製心內的煩悶,輕吐出一口氣,“二月,乃是陳國吏部中正官給各州士人定品之時。中正定品,算得上是一出重頭戲。你回稟陛下,穀雨必歸。”
“是。”賀蘭昭的近侍微微鬆了一口氣,半晌又忽然補充道:“可是李為容必定不能允許咱留在臨安這麼久了。中正選士定品,考核天下之士,他生怕會有人趁此契機在陳國朝中安插人手。”
“這有何難,改日向李為容告辭便是。明麵上,咱規規矩矩出城,便是給足了他臉麵。暗裏,咱的行蹤自然也輪不到他過問。”
“是。”
李為容發起宮變之前,賀蘭昭曾向他討了個人情——吳意悄的自由身。一個未曾在意過的女人,換楚國太子的袖手旁觀,李為容自然樂意成全。
賀蘭昭的手指停止了敲擊,隨意地垂在案上,語氣有些輕快地喃喃自語道:“等李為容憋不住了要送客,我再給他麵子告辭,也算全了他贈我的一場人情。”
“對了爺,兩廣總督上報說,在番禺一帶曾探得吳姑娘妹妹的下落。但…”
“說。”
“但追過去時,她早已不知蹤跡了。”
賀蘭昭沉著臉沒有再開口,近侍連忙解釋道:“官府的人張貼了告示和畫像,有村民看見畫像後報給官府,但那會兒距離他看見吳姑娘的妹妹已有半月了。爺,您別急,隻要人還活著,咱總能找著不是?奴才已經叮囑番禺刺史嚴加巡查,隻要她再出現,一定能控製起來。”
賀蘭昭不厭其煩地揮揮手,近侍住了嘴,躬身退了出去。
吳姑娘啊,始終還是咱太子爺的一塊兒心病!
吳姑娘卻並沒有作為一塊兒心病的自知之明,此刻她正在棋台前縮成一團,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棋子。
“阿靜,你誇口說三日之內必定教會我。今日是我學棋的第七日,你似乎食言了。”
阿靜:“我沒想到你的天賦如此異於常人。”
蕭姝予在廊前翻書,不過卻沒看進去幾個字。一是牽掛著私鹽的生意,二是…阿靜午後說,宋府裏接連請了好幾個太醫,想必是天氣還未回暖,身著濕衣他多少有些傷寒了。
周慎之卻是切切實實患了風寒。
周老爺子剛送走太醫院院首,就急急趕到兒子房間,半是關切半是惱火地罵道:“年下裏楚地最是凜冬時節,我說了讓你待到四五月再去不遲,你非不聽!”
楚國大半的疆域皆處燕山以北,冬季漫長且寒冷幹燥。
周老爺子知道,這就是楚國攻勢凶猛的原因,一個有野心占領肥沃土地的國度往往不擇手段且狠辣無情。周老爺子也知道,年底兒子那次楚行,是非去不可的。
隻是現在看見病怏怏躺在床上的兒子,又急又心疼,語氣裏難免帶著氣。
“行了老頭,你快出去,我睡一覺。”周慎之自苦寒之地一路趕回,加之李為容逼宮那日守城的舊傷未愈,身體已是難受至極,此刻自己老爹一吵一鬧,他渾身上下更是難受。
“哼!”
周老爺子從鼻子裏怒喝一聲。
這孩子從來都是沒大沒小,怪自己老來得子,太過將就。兒時,即便是貴如嫡公主,若是敢欺負兒子,自己拚著三朝元老的身份也是要跟皇上鬧一鬧的。
老爹摔門而去,周慎之躺在床上卻又愈發清醒起來。
他直起身子,不輕不重地拍拍有些發懵的腦袋,開始盤算著自己楚地一行的得失。
如今朝堂上蕭愉與蕭恪兩個皇子爭得如火如荼,各機要重臣也逐漸站隊黨爭。兩個皇子皆非中宮所出,蕭恪雖占了個長子的名頭,被冊立為太子,可目光短淺、保守平庸。蕭愉乃是貴妃親生,甚得皇上喜愛,去年端午被封了親王之位,可惜心胸狹隘、優柔寡斷,實非帝王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