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口,礽蕭筱便有些後悔,尚衍是他的前世,他這一說這難不成誇成他自己了,心中怪異,雖他僅僅是脫口而出。
他還在後悔中,這邊尚衍卻已經開口:
尚衍淺笑著:”既是梅,也是暮冬之梅,暖春之梅,將死未死,抱枝頭去。“
“......”礽蕭筱有些苦澀地看著他,尚衍神情自若,將信裝起,對礽蕭筱說:“將這封信放在府外守門人處。”
“是要傳給大世子嗎?”礽蕭筱問。
情不自禁的,尚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道:“他如今收不到信,此信是給陳譽,過會,他自會派人來取。”
“那蔣聽山呢?”礽蕭筱死死壓住呼之欲出的這個名字,點點頭,向外跑去。
寒冬攜著的冷氣在春天徹底來臨前消散而去,天時漸暖,礽蕭筱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拿了多少封信,也在暗處看到無數次陳譽派來的人接信而去。
算是近日來的喜事,溫汝禮又有了回應,礽蕭筱如今麵對他也較先前冷靜地多了,他開口問道:“你先前不是說陳譽可信嗎?現如今看來,可未必啊。”
“如何得知?”溫汝禮問道,恍惚間,礽蕭筱似乎能聽到鐵索叮當的聲音,不受控的寒戰一瞬。
“就憑他試圖將尚衍拉入朝政,又試圖逼迫他站隊,今日更是過分,竟以大世子相逼.....”礽蕭筱冷笑一聲。
“如果一個人隻會死死攥住他人性命來威脅別人,那這個人絕對是豺狼之輩。”礽蕭筱肯定道,心中也對陳譽頗有微詞,轉身向府內走去。
溫汝禮歎氣道:“所以從一開始我便說了,他隻有先前那段時日可以信得過,如今世道變了,怎能確保人心不變?”
“虧陳譽還和尚衍說此前與世子頗有結交,如今卻是……”礽蕭筱也歎氣。
礽蕭筱光明正大地站在尚衍邊上看他寫信回信,也大抵是摸清了眼前形勢。
尚胥早先還有斷斷續續的聯係,雖然不多,至少知曉平安與否,而今卻是切切實實的杳無音信。
在諸多信中,陳譽明裏暗裏有涉及尚胥,與溫汝禮說的一樣,人心亦是會變,保不齊尚胥如今便是被人捏在手中。
邊外戰事吃緊逾一月,現下更是萬分艱險,軍糧短缺與增員不夠成了如今最為致命的一道難關。
城內卻因內鬥而分身乏術難以騰手共同抗擊外敵。
“話說我不明白,尚衍如今權力旁落,說是先前威望所以拉攏,我覺得未免過於草率,他身上有什麼?”
溫汝禮這下倒是無彎來繞去:“可還記得尚府如何起家?”
“戰功卓著,先帝特封。”礽蕭筱道。
“功高蓋主者死,而尚衍是外人眼中最容易掌控的那一個。”溫汝禮沉聲道:“尚胥不善心計,而尚衍卻是著實看出來了。”
礽蕭筱呼吸一窒,連步伐都停頓下來。明明冬日已過,如今風呼嘯而過,卻讓他如墜冰窟。
難怪如此,礽蕭筱恍然大悟,從未曾設身處地所以也沒曾想,尚胥最先前的一封信說為了叛國一事在外謀事,明知危機,尚衍從不勸他回大內。
按他的性格,就算是自己跑去邊外也要將唯一的親人拉回來,而且如此大事,雖夫人早已身入空門,但理應與她說一聲。
礽蕭筱這才明白,
因為尚胥回來,必死無疑。
他的生路壓在兩個奪權者身上。
溫汝禮繼續道:“從鹿城往西,到國家邊境最外的角落,是尚國公一手從外域人手中奪回。百姓不識丁,隻認尚家為導向,往難聽了說,是邊境的皇帝。”
“尚家最早先是在鹿城建府,而後戰事已退,一脈分支便被召入大內作質。”
“另一脈人數不多,在偶發的幾場戰役中削兵減將,如今已是末路,不成氣候。”
“但是多年來尚家在於邊境的威望已成,若是貿然滅口,邊境恐遭大亂。”
“所以國公和大世子出事其實還有更深層的原因……”礽蕭筱倒吸一口涼氣:“那尚衍……”
“不是,先前左氏是誰麾下來著?”礽蕭筱不由腦袋嗡嗡:“大皇子,對是大皇子,那陳譽又是大皇子的人,所以……”
礽蕭筱說不下去了,他低著頭:“所以尚衍如今進退兩難。”
“二皇子被人扣了個勾結外敵的名頭,尚衍還在與陳譽相來往的時候說了,或許他真的容易被掌控,所以如今才麵臨這般處境。”
“極少聽到二皇子的事跡,但是也偶爾聽聞他為人儒尚,在這崇尚武力的朝代中跟隨者也大多是書生士人,所以勝算也小。”
礽蕭筱在腦海中想象大皇子成功繼位後尚衍將會麵臨的場麵。
若是依照如今模樣,繼位之日,便是尚衍身死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