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陽五十三年,蒔花閣
迷糊中,李蓮心深感頭痛欲裂,口唇幹燥,渾身似是散架般癱軟無力。
她眨動眼皮,費力睜開眼,迷蒙著打量周遭環境,頭頂是淡粉底白蓮刺繡紗幔,紗簾處墜著青色彩蝶香囊,空氣中縈繞著一股似有似無的柑橘香粉味。
李蓮心思忖:“這布置,分明是蒔花閣的房間。莫非,我...我還活著?還回到了...蒔花閣?”
隻見她竭力撐起身子,在銅鏡中,看清自己稚嫩還略帶嬰兒肥的臉頰,怔了怔。
她沒死麼?
一時間腦海中閃過一段段真實又痛苦的回憶,猶如滔天巨浪無情吞噬著李蓮心,將她擄入黑暗中沉浮。
她麵上皆是痛苦之色,抱頭呻/吟片刻,才將頭抬起,淚早已混著冷汗顆顆從臉頰劃落。
李蓮心擦去淚汗,使勁的掐著自己的胳膊,再三確認自己並未魘著。
心下有了判斷,她還活著。
此刻竟回到了蒔花閣,看樣貌約莫是她十三歲時。
腦海中閃過的回憶,李蓮心卻清楚地知道,那並非是夢。而是前世真實發生過的。
她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小心地觸摸著脖子。
還好,還好脖子還安然無恙,不似回憶那般屍首分離。
還好,還安穩的呆在房裏,並不似回憶裏狼狽奔走、饑寒交迫。
周遭安穩平靜的環境,令她無限感慨。蒼天垂憐!讓她重獲新生。這一次,她一定要阻止往日種種不幸!
“小蓮,還在房間磨蹭什麼呢!都幾時了,快去布置會客廳!”門外突然響起驕蠻的催促聲。
李蓮心心頭一震,是蒼竹姐姐的聲音!
是那個前世與她相依為命數十載,被她視作親人的蒼竹姐姐!
李蓮心乍一聽那熟悉的聲音,喉嚨發緊血液翻湧,汗毛豎立,淚水傾泄而出。
蒼竹姐姐!她還活著!
回憶流轉,尤記得寶陽五十五年,姑娘被恩客孫明德贖身出了蒔花閣,僅僅兩年便被府內妻妾主母虐待致死,徒留一女,孤苦無依,日子過的甚慘,處境竟還不如府內奴仆。
那時的李蓮心已出走異鄉尋親,聞知姑娘慘死,渾渾噩噩哭至無淚,聞聽親人音訊才強打精神重新振作起來。
那時的悔恨心痛和自責,至今令李蓮心心中作痛好似一把刀不斷的插進她的心尖又狠狠拔出無止盡的循環著。
她用食指輕輕揩去淚水,打起精神努力的揚起嘴角推開房門。
看到姑娘正癟嘴翻著白眼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心中疼惜湧動,一把摟住蒼竹,聲音顫抖低聲喃喃道:“你還活著,真好!”
“嘀咕什麼呢!臭丫頭,客人都快到了!還不快去布置會客室!”蒼竹屈指彈了彈小蓮額頭,掙脫出她緊實的懷抱,氣鼓鼓道。
李蓮心揉揉額頭,低頭癡癡的笑了笑,姑娘...還是那麼喜歡彈額頭。隻是李蓮心這低頭卻錯過了蒼竹身上的異常。
快速收拾好心情,她欠身聲音悠悠道:“是,小蓮這就去。”
穿行在蒔花閣回廊上,一派熟悉之象盡收眼底。
大殿四周是紅紫綢帶交錯懸置的簾幕,地麵鋪著雕有卷曲花紋的米色地磚。殿中央掛著碩大的鳳鳥五彩琉璃燈,五彩繽紛的光極為炫目耀眼、華麗迷幻。四下設有暗紅色紫檀木坐榻,榻上著冰絲羅綢觸感順滑透涼。正所謂“美人似火,榻似冰,冰火兩重,迷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