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姐(1 / 3)

“二小姐。”

卿疏桐還沒踏出禦花園幾步,就被後麵的宮女遠遠地叫住了。那宮女疾步走來,隻是到底是宮中的人,即便得極快,步態也仍是從容不迫的。

她循著聲音回頭,見是姐姐身邊的大宮女冬雪,禁不住有些訝異,但還是從善如流地微笑溫聲,帶著幾分客氣:“姐姐怎讓姑姑親自來了?”

冬雪恭謹地蘊起笑意:“晚間還有宴席,皇後娘娘怕您在宮裏迷路誤了時辰。”

卿疏桐點點頭,便由冬雪帶著,去了鳳儀宮。

宮裏人多眼雜,因著晚間宴席,又有許多不知底細的人也跟著進了宮,任卿疏桐拋頭露麵總歸是不好的。

卿疏桐的親生姐姐,卿鳳梧,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出身將門嫡長女,父親是本朝唯一的大將軍,執掌著虎符;母親是鎮國侯府嫡女,鎮國侯又已有百年根基。偏生卿家的兩姐妹都生的極美,一個冶豔如妖,一個清麗若仙,來上門提親的媒婆都快把門檻踏破了。

若不是卿濤早逝……

卿疏桐垂了垂眼睛。

若是父親還在,母親也不會早早鬱鬱而終,姐姐也不會被皇帝借機接入宮中……

冠冕堂皇地說著什麼替逝去的大將軍和夫人照顧好他們的長女,也好讓沒有男丁的將軍府有個依靠,可暗地裏撐腰的方式千千萬萬種,怎麼就非得讓她的姐姐進宮呢?

甫一入宮便是繼後,讓旁人看來風光無限,其實不過是將將軍府推到風口浪尖又讓她隻能孤軍奮戰的同時,把姐姐當做金絲雀豢養在那四四方方的大牢籠裏,順便掣肘住他們姐妹罷了。

何況,那皇帝已經年近四十,皇長子都與他們姐妹差不多大了,而姐姐不過二十的妙齡,實在不是一樁良配。

卿疏桐一邊胡亂地想著,一邊又想到父親的義子阮晏銘,想著他有軍權卻無官名,在外征戰也不知過得如何,心裏便有些細細密密的難過。

皇帝讓他代為掌管虎符,卻也隻是代為掌管,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哪日要收回,也未可知。

她不能看著父親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就這樣委與他人。

可她一介女流之輩,又該如何呢。

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一旁的映秋輕輕地緊了緊她的手。

前路漫漫,總歸是要慢慢走下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總不能被事絆住腳不是?

走著走著,忽然瞥見不遠處有一方玉色身影,清朗頎長,宛如月色傾瀉而下——

即使當下是白天。

眼見兩人就要打上照麵,冬雪適時地提醒了一下來人的身份,卿疏桐微微欠了欠身,麵無表情,語氣也很平淡:“臣女見過朔王爺。”

來人和她禮貌回禮,她才慢慢起身,順便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前人。

蕭朔嘉,本朝唯一的異姓王爺,因承繼父親的功爵才如此顯赫。當然,這樣顯赫的代價,就是杯酒釋兵權,把自己的權利盡數拱手交出,隻做個平凡的閑散王爺,表麵光鮮亮麗,實則無權無勢。皇帝顧念著還好,若是翻臉不認人,恐怕處境就十分淒慘了。

把一身富貴寄於皇家……不過老王爺跟著皇帝打拚天下,從皇帝還是王爺時便極力扶持,沒有他,皇帝要繼位恐怕格外吃力。何況,先皇後也出自蕭家,為他拚死誕下皇長子,成婚多年來相敬如賓,對他一心一意,陪他位登大寶。

是以,他對蕭家大概真有一些誠心實意,但看皇帝給蕭家時不時的賞賜,又提拔了與之交好的黨羽門生,便可管中窺豹,知曉皇帝心意了。

他的父親則完全不同。父親是戰功赫赫的功勳之臣,待下寬容,深受將士愛戴。雖然都有功高震主之嫌,但若他們卿家真交出自己保命的底氣,指望君心,恐怕君心難測,早已經舉家屍骨無存。

姐姐在宮中也不知如何如履薄冰,即使知道姐姐的心思手段不亞於她,但總歸宮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隻怕姐姐還是過得艱難。

“卿小姐晚上也要赴宴嗎?”見卿疏桐不知在想些什麼,雙目無神,蕭朔嘉的眼睛染上了幾分玩味。

卿疏桐回神,卻見麵前的人也在打量她。

劍眉星目,分明是正派的長相,偏偏眼角多了一顆痣,平添了幾分多情和性感。

這是卿疏桐第一眼見到蕭朔嘉的觀感。

雙眸含情,麵若桃花。隻是眼神裏不知為何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漠,看起來並不好相與。

這是蕭朔嘉第一眼見到卿疏桐的觀感。

“是,王爺也是嗎。”卿疏桐抬抬眼,跟他明知故問著。

蕭朔嘉沉吟了一會兒,忽然提出邀請:“既然巧合在此相遇,卿小姐不如與本王同去?”

卿疏桐沉吟不語。

她早聽說他府中美婢眾多,人也風流,果然是個登徒浪子。

隻是,這會不會是他的保護色呢?

卿疏桐淺笑拒絕:“姐姐等不到臣女,一會兒該是急了,臣女便先告退了。”

蕭朔嘉掃一眼旁邊站著的冬雪,沒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