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2 / 3)

怎麼回事?

芝童猛然想起來,不會吧?難道?

她跑到一個報刊亭去買了份報紙,頓時覺得暈過去了——

1991年3月18日星期五!

芝童忍不住大叫起來:“不會吧?1991年?”

賣報紙的老太太笑眯眯地說:“姑娘,是不是也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啊,雖然都已經三月了,我還不怎麼習慣現在已經是1991年了呢,還覺得是1990年。”

老太太真眼熟,芝童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難道是小時候的街坊鄰居嗎?

正當芝童迷惑的時候,遠處走過來一個大肚子的女人,樣子很漂亮,雖然穿著孕婦裝,雖然行動有點笨拙,卻沒有掩蓋住她的青春和美好,她老遠衝賣報紙的老太太揮揮手,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老太太說:“櫻子,你的預產期快到了吧?”

芝童再一次幾乎跌倒,櫻子?媽媽?難道說,這肚子裏就是……倪芝童?

天,彩虹機……

可是時間不對啊,1991年?媽媽懷孕了?

芝童明明是1994年出生的呀……

聽說懷胎十月,那麼照這個推算的話,自己應該出生於1991年,為什麼會是1994年呢?難道是彩虹機出了錯?可是……正當芝童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媽媽已經晃著龐大的身體向她這邊走來了,芝童嚇得麵色大變,見到媽媽有一種見到魔鬼的感覺,她要立刻躲起來。

不過,媽媽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一邊拿著報紙傻乎乎的她,她正專心致誌地跟老太太說話,聲調也沒有那麼高昂,尖銳和聒噪,而是很溫和,很客氣,一點都不像媽媽……

芝童躲在一棵大樹邊偷偷看著媽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媽媽當年竟然這樣漂亮,這樣優雅,即使是有孕在身。

芝童在偷聽媽媽的對話,一想到肚子裏是未出世的自己,一種怪怪的感覺襲擊全身。

年輕的櫻子對老太說:“預產期就在今天,不過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動靜,怎麼辦啊?”

老太說:“沒事,這隻是一個預產的日子,沒有那麼精準的,我當年生我兒子的時候,拖後了一個月呢,不過這幾天你要多注意,讓倪子多陪陪你。”

“他工作太忙了,聽說他們單位現在正在裁員,我可不希望他有什麼問題,放心吧,我能應付的來。”

說完,跟老太太告別,櫻子搖搖擺擺地向某一個方向走去,芝童悄悄地跟蹤著她,才發現她手裏還提著一塑料袋青菜。

有一個飛車小子從後麵穿過來,差點撞到媽媽,大著肚子不方便的媽媽往旁邊一躲,有點重心不穩,手裏拎的菜掉到地上,媽媽艱難地彎下腰去撿菜,但是因為肚子太大而難以實現,媽媽直起腰來歎了口氣,用手帕擦了擦汗,這時候,有一個路人經過,幫她拿起來,並很友好地對她微笑。

媽媽接過菜,連連向人道謝,然後又悠悠晃晃地往回走去。

媽媽礙…跟在身後的芝童一邊在心裏念著,一邊感覺有點鼻酸。

櫻子提著菜,走到了一個很簡陋的筒子樓裏,爬上二樓,手扶著腰,累的直喘粗氣。

芝童替媽媽捏了一把汗。

自己當年真是神勇無比,體積簡直龐大無敵,媽媽的肚子大到仿佛裝了一隻恐龍蛋……

跟著媽媽一直到家裏,她才發現原來媽媽好像根本看不到自己。

這讓她放鬆了好多。

跟1991年的媽媽見麵,好尷尬呀,更何況當時自己還在肚子裏,隻是一個蜷縮在子宮裏的小胎兒——想想有點太可怕,還是不要見麵的好埃

芝童環視了一下四周,原來爸爸媽媽當年住在這麼簡陋的一間屋裏,幾乎沒什麼像樣的家具,一個破爛爛的小電視機,算是比較好的家具了。櫥櫃,桌椅都很舊,地麵上是斑斑駁駁的水泥地,牆皮有點脫落,屋裏有一股陰暗和發黴的味道。芝童想到想到自己現在的家,一直在抱怨的那個擁擠的家跟眼前這個小屋子比起來,倒顯得很不錯了。

櫻子坐在沙發上,摸著肚子,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想必對肚子裏地孩子有很多美好的幻想和期待吧,芝童咬咬嘴唇,覺得挺內疚,從小她就是個不怎麼聽話的怪小孩,總是覺得缺少愛,缺少理解,缺少自由,一種衝破一切的衝動一直藏在她的心內,隻要一有機會,她就會試圖戳破點什麼,以表達鮮明的自我。

原來,自己也是一個如此被憧憬的小孩子。

櫻子不斷地對肚子說:“親愛的寶寶,雖然不知道你是男孩還是女孩,但是媽媽一樣都愛你,已經盼了你九個多月了,什麼時候你才能跟媽媽見麵呢?”

芝童被媽媽的溫柔所打動,感覺肚子裏的小寶寶真是幸福無比,轉念一想,這個小寶寶難道不是自己嗎?越想越覺得奇怪,明明知道這個小寶寶就是自己本人,可是怎麼也沒辦法跟那個“自己”聯係起來,跟看任何一個陌生人,與自己無關的人沒有什麼區別。

不一會,門響了,應該是爸爸回來了吧?

芝童下意識地又要躲,想起來自己隻不過是乘坐彩虹機的透明時間航線暫時來到了此刻而已,不必緊張了,她大模大樣地坐在一邊,等爸爸的來臨,門被打開之後,沒看到爸爸,卻進來一個帥哥。

再仔細一看——

這是爸爸?

不會吧?怎麼可能?太意外了!

芝童幾乎跳起來,想靠近點研究一下。

爸爸?

竟然是……對,芝童突然想起來,在父母的臥室房間裏,一直擺放這兩個人年輕時候的合影,芝童多少次都覺得好土好酸,不願意細看,真的落實在現實中,一點都不土,也不酸。

先是媽媽,即使是在懷孕期仍然那麼好看的媽媽,再就是爸爸,簡直可以去演出文藝片男主角的爸爸!兩個人的過去和現在的差距竟然那麼大,幾乎不敢相認。如果不是她如此鮮活的看到過去的他們,她根本沒有想到過原來父母也是年輕的時候,而且這樣好看,在她的印象中,爸爸媽媽似乎永遠是被定位的樣子,如今看到完全不同的他們,她才會有如此大的驚訝和感慨。

剛才那個婆婆稱呼爸爸為倪子?

好吧,就先稱呼他倪子好了。

倪子回到家裏,看到大肚子的櫻子正坐在沙發上,對著肚子裏未知的寶貝在微笑,頓時被這種濃鬱的親情氛圍所感染到,他湊過去,先是吻了一下櫻子的麵頰,然後摸著肚子裏的寶寶充滿了父愛地說:“兒子,你到底哪天才跟爸爸媽媽見麵?”

兒子?看來,爸爸心裏對未來孩子的盼望是兒子,難怪後來她出生後,根本就感覺不到爸爸和媽媽的愛,

兩個人沒有吵架,沒有相互鄙夷,沒有怒目相向,這不是芝童熟悉的父母。

16年前,當她還沒出生,不,在她即將要出生的時候,原來爸爸媽媽也還是挺平和,挺恩愛的。

媽媽也許沒有說謊?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一派祥和,雖然是如此熟悉的爸爸媽媽,卻因為年代的不同,樣子,神情,氣氛完全不同,顯得那樣疏遠和奇怪,芝童就像個跑進影院的觀眾一樣,雖然熟悉演員,卻對劇情和角色很陌生,於是懷著複雜的心情津津有味地欣賞著主人公的一舉一動,很快就忘記了不愉快,如果時間定格在眼前就好了,這幕戲要是永遠都不會結束就好了,就這樣一直平和恩愛下去,沒有爭吵,沒有煩囂,沒有厭倦,她不必出生,他們也不要變老,就這樣守著一個美好的盼望一直溫馨下去,不是很好嗎?

到底是什麼時候在時間的奔走下變質的?

時間倒真的是一時一刻都不停歇,芝童就在這個陌生的家裏,看著自己最熟悉的兩個人恩恩愛愛地說話,開開心心地生活,不知不覺,幾個小時就過去了。

晚上,倪子要陪櫻子外出散步,芝童趕快跟了上去。

就在兩個人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的時候,櫻子忽然停住了腳步,臉上有一種痛苦的表情,倪子嚇壞了,慌忙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要生了?”

櫻子使勁點頭,指著自己的肚子,對倪子說:“快點送我去醫院!”

倪子顯然沒有做好準備,慌亂之餘還在念念叨叨說沒有跟單位請假,那時候他們都沒有手機,遇到緊急問題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但是幸好有出租車,倪子手忙腳亂地攔住了一輛出租車,可惜司機一看是臨產的大肚子,搖了搖頭飛速地跑了,芝童在一邊看著也著急,她恨不能自己去攔一輛車幫忙,這樣想著,她果然在路邊招招手,果然攔住了一輛車,她用懇求的語氣跟司機說:“師傅,請救救我媽,她馬上就要生了!”

司機有點納悶地看著芝童,又看了看痛苦不堪的媽媽,但是猶豫了一會,還是開車走了。

芝童急得直跺腳,路上來來往往的出租車,都沒有空車行駛,即使有空車,一看到是臨盆的產婦,也都莫名其妙地溜走,但是眼看著爸爸和媽媽在焦慮和痛苦地求助,她卻半點忙都幫不上,芝童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就在芝童瀕臨絕望的時候,忽然看到爸爸站在了路中間。

車流如織,爸爸卻像個勇士一樣站在了路中間。

他的嘴角緊閉,魁梧的身子挺得筆直,好幾輛車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都拚命按喇叭,可惜,他絲毫不顧危險,勇敢地站在路中間,伸著手,似乎要冒死攔截一輛車。

“爸爸……”芝童看到爸爸的樣子,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隻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或者變身成一輛車,帶著可憐的爸爸媽媽向醫院走去。

雖然爸爸很勇敢,但是來往車輛仍舊沒有停下來幫忙的,出租車也比平時飛快很快,媽媽還在嚎啕大哭,臉上帶著非常可怕的痛苦的表情,爸爸等了好久都沒有如願,最後他絕望地回過神來,向媽媽走來。

“……我感覺我快要死了……”媽媽滿臉是淚,痛不欲生,爸爸的眼睛紅了,雖然他萬分著急,卻真的是束手無策,就在萬念俱灰之際,爸爸猛然地向路邊的一輛自行車跑去,他三五下就把自行車鎖給砸開,滿頭大汗地跑來對媽媽說:“沒別的辦法了,親愛的,你堅持一下,你和寶寶一定會沒事的……”

雖然媽媽已經萬般地難忍,但是她還是在爸爸的攙扶下上了自行車,爸爸把媽媽安置好,立刻坐穩猛蹬,像是要拚了命一樣掉著眼淚一邊流著汗,匆忙地向醫院走去。

芝童滿臉是淚地跟在後麵一直跑一直跑,心裏一邊念著爸爸,媽媽,一種連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從來沒有一刻,她是這樣地心疼這兩個最熟悉,最親近的人。

當芝童跑到醫院的時候,爸爸早已經把媽媽抱進了產房,自己在外麵焦慮地等待著,芝童看到帥氣的爸爸正在來回踱步,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剛才的一番奔波讓爸爸顯得很疲 憊,很無助,很沮喪,芝童好像過去給爸爸擦擦汗,跟爸爸說幾句話,安慰一下爸爸,可是她知道這不可能,愛聽隻能這樣遠遠地旁觀,完全參與不進來。

因為,這是1991年,不是她的年份,雖然她搭乘了彩虹機誤闖進來,可是她並不存在,像個幽靈一樣,存在,又不存在,可以觀看,卻無法插足,呆呆地看著這一切,隻能呆呆看著。

好殘忍。

芝童站在一邊看著爸爸,年輕時候的爸爸,記憶交錯,情緒錯綜複雜,在她的心目中的爸爸一直是那個不苟言笑,臉上永遠帶著煩躁,出口就要吵架的人,他很少關心她,在她有記憶起,就認為爸爸媽媽都不喜歡她,對她很少有重視,就算是生病吃藥打針,爸爸媽媽似乎也毫不在意的樣子,讓芝童覺得很寒心,慢慢的,她也就不再強求爸爸媽媽的愛,在她看來,無愛也無所謂,雖然她渴望,聽說別人的家庭多麼溫馨是令人神往,可是自己的家庭冰冷無情也無所謂,這是一個習慣的問題。

媽媽被推進產房,生死未卜,爸爸著急的要命,隻有芝童淡然得不得了,她想安慰一下爸爸,說沒事的,一會就會見到那個你們不喜歡的寶貝大女兒了,但是理智提醒她,閉嘴,這是1991年。

等了好累了,似乎等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芝童感覺自己的眼皮有點打架,實在撐不住了,產房內還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出生……1991年?為什麼會是1991年,明明自己是1994年出生,為什麼……難道爸爸媽媽為自己隱瞞年齡?可是,這又有什麼必要呢?亂七八糟地想著,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在產房門口,卻又感覺不太一樣,醫院還是這一間醫院,可是發現很多設施跟剛才她進來的時候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