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生並未著急再找如夢診脈,而是說要自己思索幾日。於是這幾日他好好逛了逛季府。
季府修得極為氣派,是季華五年前新買的一處宅子。這宅子據說是哪位大戶人家搬走後留下的,當時已算位高權重的季華也不嫌棄,直接買了下來。他不愧是以讀書起家,搬進這宅子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的所有藏書運了過來,據說直接塞滿了一棟閣樓,也是當時的一樁美談。
扶生慕名也去了那閣樓看了看,饒有趣味的瞧了幾眼,忽然發現裏頭竟也有不少醫書。奇怪的是它們不同於其他書籍的雜亂,被碼的整整齊齊。
扶生隨手拿了一本,打開就看到那頁書旁邊有著稚嫩的字跡,談不上好看,卻工工整整,看著就十分認真。扶生起了興致,挨個將醫書拿起來看,發現那些書隻前一半有那些標注,後半雖然也放的整整齊齊,卻沒有標注,幹幹淨淨的。
扶生莞爾,以為是那看書的孩子被教訓了,從此不再在書上寫字。這小插曲竟也在他心裏留下點印象來。
過了那幾天,扶生再次為如夢診治時,通過脈象確切了自己的想法:這寒氣絕不可能是單單落水造成的。
“扶公子可是看出了什麼?”
季如夢似笑非笑出聲了。她至今記得,曾經也有幾位大夫摸著她的手麵色微頓,可一跟父親一出去,回來嘴裏便全是些早已聽過的話了。
扶生靜了靜,望著她的眼睛,開口道:“那季小姐可是知道些什麼?”
季如夢沉沉地看了他許久,不知道哪裏來了一股衝動,忽然道:“那要看明日你會說些什麼了。”
父親此次大張旗鼓的尋來神醫,說不定是真的要治好她的腿。哪怕不是,再被耍一次她也認了。
翌日,翹著二郎腿坐著搖椅晃蕩的扶生,正優哉遊哉地眯眼看著對麵的女子。
季如夢端著烏青的藥碗,碗裏墨色的藥泛著一股子奇異的苦味,已經被她盯了半晌。
扶生瞧著她故作平靜,實際上眉頭皺的緊緊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裝的是冷酷無情,實際上卻端著個碗幹看,這樣子落在扶生眼裏,隻覺得這位小姐十分的色厲內荏,仿佛一隻小貓在哈氣。
如夢眉頭緊蹙,直直看著笑得愈發歡快的扶生,那目光便也撐不住多出幾分羞惱來了。
扶生更加悠閑地晃了晃搖椅,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季姑娘這是怎麼了?莫非擔心在下醫術不好?姑娘盡可放心,這藥材樣樣用的最好,藥效是一等一的,還是我親手熬的,快喝吧,可別放冷了~”
尾音拖的悠長,婉轉的繞了幾個彎,氣的季如夢細細的眉都要倒橫起來。
“嗬,扶公子說笑了,我是季府的小姐,無論如何也不敢隨便喝些什麼藥。”季如夢抬頭喚了一聲:“秋喜”,便有個俏麗的奴婢進來了。
秋喜看著十五左右,臉上的嬰兒肥都還未褪去,一副拘謹的樣子,顯然是剛來季如夢身邊伺候。
扶生挑挑眉,看來季小姐在府中還是有點麵子的,前些日子忤逆她的丫鬟這就被換了。
那丫鬟秋喜呈上來一盒銀針,驗了驗藥,又被季如夢揮揮手打發退了。
“是時候喝藥了,季姑娘。”
季如夢看扶生那嘚瑟的樣子,恨不得咬他一塊肉下來,再把這一碗聞著便難喝的藥潑到他臉上。
可是她的腿……
如夢眼神微黯,一閉眼一咬牙,拿起藥咕咚咕咚地開喝了。
扶生此時收斂了笑意,靜靜地看著。前幾日喝茶他便發現了,季如夢喝的茶味道極淡。季府自然不可能買不起好茶,那便是這位季小姐怕苦了。
於是鬼使神差,他竟是將藥專門調成了無味的。
如夢喝完怔了怔,看著眼前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慢悠悠喝茶的扶生。這算什麼?
扶生揚唇:“季小姐何故這麼看我?這藥雖無味,藥效卻也是一等一的好,大可不必擔憂什麼。畢竟我楚峰閣同那些俗世庸醫可不一樣。”
這話可謂十分傲慢,季如夢卻隻是沉默低頭,並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