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還未大亮,西郊的小院子就忙起來了,悉悉索索的翻騰聲沒一會兒停歇,送柴的老七一天去好幾趟,拉車的驢都眼見著累瘦了,哪能想到夏天的柴火還能有這好銷路,心裏隻盼著食肆的生意再紅火幾分,自己也能撈口熱湯喝。
火鍋自推出以來一炮而紅,程度遠超雲舒預料,不少老客一天兩趟的來吃,還有周邊縣民來嚐個鮮的,還正趕上各地學子們提前進京預備著秋闈殿考的時候。饕餮記一向走小而雅路線的小作坊,實在拉不平猛增的供需量,胡叔鏟子掄的冒煙也炒不夠底料。
雲舒這廂正惱著人多,別家食肆掌櫃也有不少惱的。仙客來後廚院裏,大掌櫃正氣的直跺腳,罵的廚房師傅小吏們人仰馬翻。看一眼掃眉大眼的掌勺大師父,咬牙罵一聲“廢物”!再看看後麵縮頭縮腦的小打雜,不僅要啐一句“蠢材”!還要補上一腳。仙客來到了哪都是獨一份的,進來卻總叫一個巴掌大的食肆出風頭,以往民間流傳的美食榜榜首必是仙客來,這次破天荒的換了個小店的什麼勞什子火鍋。
“掌櫃,何至如此,區區一個小店,再會鬧花頭,又能掙多少”?賬房黃先生最受不了掌櫃的大嗓門,捋著一把山羊胡子走出來略勸一勸。
“我那是在乎那點銀子,我在乎的是臉麵!仙客來的臉麵”!大掌櫃雄厚的嗓門扯開了喊,頗有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氣勢。“來人,去把小六喊回來,我有事交代他”!
黃先生隻覺耳膜一震,震感直到胸口,氣的在心裏翻白眼,莽夫!真當仙客來是自己家產業了,不知道家主究竟看上他哪一點。也不想想,來仙客來的客人怎麼會去蠅頭大的小店,八竿子打不著的事不知道想癲個什麼東西。
饕餮記小院子裏,小圓累的直擦汗,以前都是上午才慢悠悠的準備開門,現在從早上天不亮忙起都忙不過來,客人怎麼都這麼能吃啊。炒料的胡叔一刻也不敢歇,自己歇盞茶的功夫就得有兩桌客人吃不到火鍋,宋姑娘看最近忙的辛苦,又多給了二兩銀子做紅包,推辭不掉,自己就暗自發狠的幹,不能對不起老李和宋姑娘一片好意。
“胡大叔,歇會兒吧”。雲舒端了三碗薄荷水出來,是最近給客人們的贈飲,浸過薄荷葉的山泉和火鍋十分適配,解辣又解膩。胡叔端過碗,一飲而盡,又抄起鏟子埋頭苦幹,雲舒看來直歎氣,“歇會吧胡叔,就是兩個你日夜不停的炒,也是不夠的”。雲舒已經擺爛了,錢是賺不完的,把自己累死了也賺不完。火鍋底料工序繁瑣,炒完摻進滾燙的羊油,待冷卻後切塊,一鍋得兩塊料,三個人幹一天最多隻能供應五十鍋。每天忙的雲舒恨不得關店休息幾天。
篤,篤,篤————
誰呀,這麼早來吃,餓死鬼投胎呀!小圓憤憤起身去開門。
“宋姑娘,在下打擾了”。沈星洲一身水藍衣袍,站在饕餮記煙熏火燎的炒料現場顯得格格不入。雲舒趕緊領人去前院,囑小圓端茶。
“你這麼早來做什麼”?雲舒啪的把茶擱沈星洲麵前,自從熟起來後,她也懶得裝著淑女那一套了,怎麼方便怎麼來,畢竟看過她講營銷方案的慷慨激昂勁兒,估計很難再認為自己和端莊守禮有什麼關係。
沈星洲看著眼前許久不見的少女,滿目柔情,再粗魯的動作都隻覺得直率可愛。“我......”,像是被什麼噎住似的,喉頭莫名堵著一團酸澀。
“你什麼,有話快說,是不是沈記的事”?雲舒最近忙的精疲力竭,腦子倒是沒停轉,沈記糕點的營銷方案想好了一套又一套,可惜一直被食肆纏的不得脫身。正好趕上沈星洲來,興奮的描繪自己的宏偉計劃。她準備在沈記推出鹹辣口的點心,我朝點心無一例外都是些酥皮子包甜餡兒,吃多了再好吃都沒個吃頭了,受了火鍋的啟發,雲舒準備讓沈記糕點師傅研發點什麼鮮肉月餅,肉鬆卷,還可以把火鍋煮的羊肉丸子包進去。以前就吃過不少麻辣小龍蝦月餅,鹹香美味至今難忘。一通叭叭叭的輸出,半盞茶才說完。雲舒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問沈星洲意下如何。
沈星洲正動作輕柔的給雲舒添茶,看著眼前的少女說起生意時的神采飛揚,萬千話語湧上喉頭,又落下。“我覺得很好,你決定便可”。見雲舒笑得心滿意足,一掃這半月的奔波疲倦,在心裏補上被打斷的話。好久不見,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