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PICU(1 / 2)

一開始,我在四樓的兒少科,科室是開放式的,剛去的幾天我不知道這家醫院還藏著那樣一個地方,陰暗,恐怖。隻覺得在這裏無拘無束,有病友,護士姐姐也很溫柔,吃藥時會喊我乖乖或者小朋友。大概是容易滿足,幾句溫柔的話就讓我浸在蜜罐裏,難以自拔。可人多數是這樣,對方對你越是放縱,你就越是想要挑戰他的底線,就像割氣球,水在最裏麵,外麵有很多層氣球保護著,一開始,你小心翼翼的試探,發現沒事,漸漸的你開始大膽起來,肆無忌憚的劃著,一刀接著一刀,劃到接近最後一層你還在肆無忌憚的劃,直到最後一層氣球爆了,水花濺了你一身,你呆愣住了。

顯然,在精神病院裏,你把利器藏得再隱蔽行不通的。夜裏,我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摸我的手腳,醒過來發現,幾個白大褂正在綁我的手腳,束縛住我那點可憐的自由。大概是習以為常,知道他們查房時又發現了我藏的刀。我徹底清醒了,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約束我,靜靜的看著他們鎖住我的自由。起初我會反抗,會等他們走後掙紮著解放一隻手,而另一隻死活也解不開,等他們回來看我時,隻會一聲不吭的綁住那隻自由的手,綁的更緊,卻不會充血。循此以往,我的內心早已麻木。本以為這次隻和往常一樣,把我關在禁閉室24個小時就一切恢複如常了,可躺著的我發現路線根本不對,我的內心惶恐不安。直到他們把我連人帶床推進電梯裏,我徹底明白過來,我開始尖叫,求饒,認錯以至於後來情緒十分不穩定,被打了一針鎮定劑才冷靜下來。

我開始惶恐,害怕,掙紮。恐懼感席卷而來,雙手又止不住的開始顫抖。我去八樓了。

知道八樓的存在是在三天前,我在活動區看別人練書法,他叫李誠光,隻有15歲,但是他的字寫的很好,很工整優美。旁邊另一個女孩子叫程樂平,她問我們知道八樓嗎?我說不知道。她說,八樓是座囚牢,裏麵住的不是精神病,是瘋子,那裏沒有隱私沒有自由!越說她情緒越激動。在她口中,八樓似乎不是治病的地方而是所慘絕人寰的監獄。後來我們幾個安慰了她一會兒情緒才穩定下來。如今我也去八樓了。當時是晚上十二點左右,從電梯裏出來周圍很黑,除了護士站那裏那點微弱的光,像是絕望中的救贖,可是後來我才發現那才不是什麼狗屁救贖,那是絕望中的另一個深淵,震碎我的世界觀!

八樓是嚴重精神障礙女科,全封閉式的科室。在那裏,我才明白即使沒有被束縛住手腳也沒有自由。可怕的不止是被囚禁的自由,還有這裏的病人。

2018年7月13日,我的腕帶從兒童少年心理科變成PICU十天後又變成了嚴重精神障礙女科。由於剛上來情緒激烈,被護士們壓著打了一針鎮定劑才勉強安靜下來。見我穩定下來他們囑咐兩句也就走了。

我所在的病房是比較大的。諾大的病房隻有四個床位。兩個是瘦骨嶙峋的老人,被這裏的小杜姐姐喂飯時,看見兩個護士給她們換尿布,由於長期營養不良導致她們身體各個部位的骨頭尤為突出,是真正的皮包骨。骨盆撐著人皮,被護士們翻來翻去,仿佛在翻一具屍體,像是靈魂已經隨身體上的脂肪消失了,剩下的皮囊和骨頭像提線木偶樣任他們擺弄。你問尊嚴?她們的尊嚴早就在她們躺床上被人伺候的那一刻徹底消散了,對於她們,活著就是莫大的幸福。她們每天的營養是是由護士用破壁機打成糊糊後,再伸一根管子從鼻腔一直伸進胃裏,在用注射器一點一點往管子裏注射飯糊糊,那感覺好不難受。剛來時我很不配合,一直發瘋,看見一個人罵一個,也不吃飯,護士長就叫幾個護士把我按住,給我灌鼻食,就這樣灌了幾次就老實了。

另一個病床上是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她叫塗曉曼。她說她也是四樓轉上來的,被綁三天了。按理來說,她應該比我早解綁可是等我已經行動自由後她卻還被約束著,具體原因是後麵她被解綁後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