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死一般沉寂的黑夜,穿深林而過的風發出淒厲的呻吟聲,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寒光一閃,最後一名刺客隨之倒下,就如同他的那些同伴一樣,永眠在這隱秘僻靜之處。
屍橫遍野,唯一站著的,是手握長劍的劍客。
他也同這些刺客一樣,穿著黑衣。可這些人,是黑夜的暗殺者,而他,是陽光下行走的影子。前者依賴黑暗,後者生於光明。
快要……握不住劍了。
終於,劍滑落在地。他半跪下身子,用膝蓋支撐著自己,強忍劇痛,生生拔下右手手臂上的箭。
經過簡易包紮之後,他以尚有餘力的左手拾起劍,暈眩了片刻,他又拖著身子踏過遍地的屍體,躍身上了馬。
任務,還未完成。
伴著急促的達達聲,一人一馬很快便隱在了夜色裏。 所向之處,乃是梨城。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有人這般吟道。
正是梨花紛飛的季節,這陌上居裏種著滿院的梨花,紛紛落落,雖稱不上詩句裏的“花滿城”,卻也確實算得上“花滿園”。
循聲而去,隻見一女子披散著頭發,左手枕頭,右手拿酒,帶著幾分醉意迷迷糊糊的小憩著。
著一身白衣裳,很不像樣的臥在梨樹上,整個人都融在盛放的梨花裏。
忽然聽得院外一聲馬嘯,將她驚的一個翻身,摔落在了地上,酒葫蘆也離了手,滾了一會兒,待停的時候,酒也灑的所剩無幾。
蘇洛醉意全無,吃著痛從地上爬起,抖落了身上的花瓣。
打開院門,一劍客裝扮的黑衣男子倒在地上,麵色慘白。
聽到有人接近,他睜開眼,艱難地開口喃喃了一句,“找到了。”
說罷,便閉了眼再無聲息。
蘇洛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歎了一口氣,將人拖進去。
“你怎知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在他醒來後,聽到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他再次合上眼,聲音虛弱卻極其堅定道,“我知道……我不會錯。”
月魂的傷養了約莫半個月,蘇洛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因為這個冷冰冰的家夥除了麵容好看外,就沒什麼讓她覺得有意思的地方了。
而且,這家夥不怎麼言語,一開口就是讓她回無覓處。
無覓處無覓處,蘇洛聽的實在心慌,便拾了毛筆,用抄書的方式來使自己靜心。
這日正抄到“命則處幽,吾將罷兮,願及白日之未暮(注:楚辭一三八)”,便又聽見月魂冷而低沉的聲音,“跟我回去。”
總是避著也不是辦法,於是蘇洛也不再裝作聽不見了,她吹了吹墨,懶散道,“不回去,如何?”
“打暈。”
語音剛落,便有一道疾風朝她脖頸處襲來,蘇洛神情一凜,擲筆一躍,險險避過月魂的手刀。
蘇洛此刻已躍到月魂的五丈之外,白袖上也沾了情急扔筆時潑灑的墨漬。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有些氣惱,“你還真是說到做到!”
月魂就那麼站著,一襲黑衣在漫天的白色之中極為惹眼,仿佛是淺淡色畫卷上添的一抹墨痕。
兩人半天僵持不下,蘇洛忽的一笑,“你確定要這樣做?”
“我會帶你回去。”月魂還是那句話。
蘇洛臉上笑意更勝,“武力對上術法本就不明智,你的傷也還沒好,除非……”
除非,他的武力已經達到可以輕鬆破除術法的地步。
“你打不過我。”他的語氣依舊很肯定。
狂傲。
蘇洛暗地裏彙聚著靈力,正欲動手,卻聽見一聲清脆的鳥鳴聲,抬頭,一隻通體火紅的鳥撲騰在上空,落下的紅羽如同烈陽掉落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