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正欲開口,卻見一女子背對著站在我的梳妝台前。這背影極像是……。
我心中一愣,同時又是一驚,冷冷的問:“不請自入,有什麼要緊事?”
她身子一頓,轉身微垂首盈盈施一禮:“奴婢失禮了,承歡格格吩咐奴婢送個口訊。”我凝目注視著她,淡淡地問:“格格有何事?”她唇邊漾出著絲笑:“格格想趁著春暖花開,邀娘娘去暢春園騎馬。”
我點點頭,笑著道:“知道了,回去你告訴格格,讓她來一趟。”語畢,心念一轉,疑惑地續問:“你進園子就為了此事?”
她瞅我一眼,走過來道:“王爺已兩日未出園子,奴婢是為王爺送藥而來,順帶著為格格捎口信。”
看她垂目不卑不亢的站著,那奇異的感覺絲絲湧上心頭,我目注著她,凝神細看。半晌後,心裏沒來由得一陣不安。我收回目光往內走去,邊走邊道:“皇後娘娘吩咐你好好照顧王爺,那是對你的信任,不要辜負了她。一個女兒家,以後不要單獨出來,王爺沒時間回去時,我會吩咐小順子過去拿藥。你退下吧。”
聞言,她靜默一陣,忽然開口道:“那就是說,如果王爺的病一日沒有痊愈,我就得待在交暉園。”聽她語氣生硬,我心中一愣,忙轉過身,她嘴角噙著一絲詭異的笑容,冷眼看著我。
不,那種眼神不能稱之為看,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裏麵蘊著一種說不清的東西,細想一會,心中又是一驚,那是恨,她現在竟是恨恨的瞪著我。以前總覺得冷意逼人,不似一般唯唯諾諾,對主子話言聽計從的丫頭。從未看她如此表情,不知為何,在內心深處竟湧出絲驚懼,忙輕喝道:“還不退下。”
她掠我一眼,唇邊的笑卻擴大起來,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何在廉親王爺駐足相望嗎?你不是一直懷疑我,和六十阿哥的死有關嗎?你不是一直對我很好奇嗎?”
原來她的確有問題,自己的感覺是對的。
強自壓下心頭不安,慢慢坐在桌旁,端起茶壺為自己到一杯水,慢慢啜了口,強自鎮靜下來,抬起頭笑著道:“我曾親耳聽你說過,你和王府沒有關係。”
她隱去笑容,向前走兩步,盯著我恨恨地道:“我現在沒有,不代表是以前沒有。”
我心中震驚,默想一會兒,自己在王爺從未見過她,況且她的年齡也不該和八爺有什麼聯係,難道是和八福晉明慧有關係之人。
我心中一沉,聲音有些發顫:“你是明慧什麼人?”
她咬牙笑起來:“她?八福晉!”我心中更是吃驚,聽她的語氣隱著恨意,說明她並不是明慧的什麼人。
看我凝神細想,她又是一陣輕笑:“你很聰明,你所猜測的都對,皇後的痰湧,六十阿哥的落水,甚至是怡親王側福晉之死都和我有關係。”
我手一抖,手中杯子應聲落地,一聲脆響,驚醒我的身上的怒意,我‘騰’地起身,厲聲喝問:“為什麼?她們跟你有何冤仇,皇後待你如親生女兒、六十阿哥才隻是個孩子、而綠蕪和你更是沒有任何關係,究竟是為了什麼?讓你如此狠心對她們下手。”
她慢慢搖搖頭,緩緩向前走著:“你說的都對,她們和我沒有關係,我甚至負了皇後的一片恩情,可是,她們必須要死。”我手握成拳,吼道:“為什麼,你總得有個理由,為什麼?”
她依舊笑著,臉上隱隱透著絲瘋狂、扭曲:“為什麼,皇後死了,整個後宮便是一團散沙;福惠死了,對他可是錐心之痛,但是我沒想到他那麼快就挺了過來;其實,我下一目標計劃的本來是你,而不是側福晉,但你知道什麼救了你嗎?”
和她麵對麵站著,她眸中的仇恨如一團火焰一般,我心痛難奈,已不知懼怕,揚手欲打她一耳光,她畢竟學過功夫,我的手剛剛揚起,她便抬手一擋,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整個手臂更是火辣辣的疼。
她笑著盯著我:“真不想知道?。”
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打擊胤禛,我不覺已淚如雨下,腦中滿載恨意,但卻說不出一句話,隻知道恨恨的回望她。見我如此,她臉上笑容放大:“是這個,是這個救你一命。”
移目看她手中鐲子,我心神一晃,腦中一個念頭閃了出來,心中驚痛不已,不會的,不會是她,腦中雖是這麼安慰自己,但身子仍是一軟,向後退兩步。呆愣一瞬,突地又反應過來:“你為何拿我的鐲子?”
我撲過去,欲搶過來。她一把收住,放進懷中:“你的,這怎會是你的,這是馬而泰.若曦的,你是嗎?”
我身形一頓,停步驚問:“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拿我額娘送我的鐲子。”
她嘲弄的看著我,冷聲道:“你額娘,你配嗎?你敢承認你是馬而泰.若曦嗎?若曦額娘早去,姐姐是她唯一的依靠,但姐姐下場如何,皇家除名。還有阿瑪一個掌握西北兵馬大權的將軍調任到一個文職小官。甚至,還有姐夫,他,……,他竟被你們逼死,你有臉承認你是若曦嗎?”
我兩手指甲已深紮入肉,但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痛,麵帶慘笑問:“你是若曦?”
她閉眼,一串淚珠隨著落下:“若曦,已經二十多年沒有人如此叫過了,我還是若曦嗎。”
我一直隱隱覺得她和自己有莫大的關係,原來她竟是,心裏如刀劃過一道一樣,隱隱作痛,捂住心口,道:“即便如此,你也不應該殺這麼多人,皇上,他並沒做錯什麼。”
她頭微揚,臉上帶恨卻笑著道:“姐姐、阿瑪又有何過錯,還有,姐夫,他該死嗎?還是這麼屈辱的死。”
我身子沒有一絲力氣,依在桌上,強抑住心痛問:“你多年沒在姐姐身邊,你可知道姐姐的心思在不在八爺身上?另外,你又怎知阿瑪他們過得不如意呢?六十該死嗎?綠蕪又該死嗎?甚至還有綠蕪那還沒有出世的孩子也該死嗎?你真是若曦嗎?你是姐姐的妹妹嗎?為何你會如此蛇蠍心腸。”
被我這麼一連串的反問,她微微心了下,麵帶茫然,但隨即麵色一變,大聲道:“我怎會不知姐姐的心思,她們是不該死,但誰讓她們跟皇上有關呢。我本有機會讓他一刀斃命,可我更想讓他嚐嚐親人一個一個在身邊離開的滋味,我要讓他孤獨至死,讓他獨自品嚐自己種下惡果。至於側福晉,怪隻怪他是怡親王最心愛的女人,隻有她死了,怡親王才會受到打擊,如果皇上知道他心愛的十三弟是因為他才痛苦至死的,你猜他會怎樣。”
‘痛苦至死’乍一入聞,我心大驚,難道,……。
我甩甩頭,心痛莫名,哀聲問:“你在王爺藥裏作了手腳?”
她仰頭大笑:“現在他還死不了,他會再痛苦三個月,然後腸穿肚爛而死。”
我身子一軟,癱倒在地,被剛才落地的茶碗碎片紮住手心,我卻絲毫沒覺得痛,腦中竟然木木的,隻是血瞬音染紅整個手掌。
我呆呆坐在地上,她走到我麵前,臉上有絲獰笑:“這滋味好受嗎?你可知道,一個十幾歲的女子,突然變成了一歲的女娃,而且是一個出口成章的孩子,整日裏對家人說‘我是當今八阿哥的妻妹,我不是你們的孩子,我叫馬而泰.若曦。’結果怎樣,你知道嗎?我被視為妖怪,隨著那家的阿瑪、額娘被族人趕出家門,流落異鄉。”
我呆呆的聽著,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可自己想這樣嗎?這由得了自己嗎?我苦苦一笑:“你以為我想嗎?我……。”
話未說完,門口突然傳來巧慧的聲音:“保護娘娘要緊。”幾個侍衛拔刀入內,團團圍住我們,麵前的她一笑,蹲下來,自頭上拔出簪子對著我身上,笑著道:“知道鳩尾穴嗎?任脈,刺中後,震動心脈,最後血滯而亡。”
巧慧聞言疾步撲過來,淚流滿麵,道:“嵐冬姑娘,千萬不要傷了我家小姐,你想要什麼,皇上都會答應你的。”
她一手掐我的脖子,一手用簪子指著我,看了眼巧慧,滿臉傷痛的喃喃道:“小姐。”她收回目光,盯著我冷笑著道:“我該叫你曉文,還是若曦。‘小姐’,連姐姐的貼身丫頭也對你這麼關心,你很開心吧。”
難道她第一次見到巧慧會把手中的粥打翻,難怪她總是冷意淩人。
我人仍是呆坐著,眼前的一切我絲毫不覺得怕,心中驀然覺得眼前的嵐冬是那麼的可憐、可恨。
巧慧一愣,立在了原地。嵐冬笑瞟了眼幾個侍衛,最後目光又落到巧慧身上:“好巧慧,反正隻有你自己看見了,你不要告訴姐姐,我再也不敢往福晉房內放耗子了。”
巧慧身子輕顫,疑惑地道:“你是誰,你怎知我家小姐小時候的事?”
嵐冬淺淺笑道:“巧慧,姐姐待你這麼好,你為何助紂為虐,跟在她的身邊?”看巧慧茫然不解,嵐冬指著我道:“她冒充若曦這麼多年,你都不知道嗎,我才是真正的若曦。”
這麼荒謬的事竟發生自己身上,並因自己發生了這一係列的慘事,如果不是自己求胤禛讓姐姐和青山生不同衾、死同穴,了了姐姐的心願,哪會引來了一串的誤會。
六十、綠蕪,兩人的麵孔交替在我腦中閃著,是自己害了這兩條命嗎,隻覺得心痛難忍,我不自覺捂住心口,喉頭一甜,自嘴角流下一股熱流,垂首看看,衣襟上已多了朵朵紅花。甜味過去,嘴裏充斥的滿是鹽腥味,喉頭癢癢的,‘哇’地一口又吐了出來,我眼前漸漸灰暗一片,意識也越發模糊起來。
巧慧猛地喝道:“我家小姐早在雍正三年就去了,娘娘和我家小姐一樣,都是善良之人,你身為皇後娘娘的貼身宮女,犯這大不敬的罪,也不怕被誅了九族。”我一驚,又有一些清醒,無力的苦苦一笑道:“沒想到姐姐會有這樣狠毒的妹妹。”
兩人對視著默一會兒,她眸中的狂亂少了幾分。我卻再也無力撐下去了,眼前一黑,耳邊同時又聽巧慧的驚恐聲:“蛇,她背後有蛇。”緊接著身子被人撞了一下,然後又是‘啊’的一聲。
冥冥之中,我有些奇怪,怎會有蛇呢,最後那一聲聽聲音好像是笑泠的,她不是回勤政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