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我拄著拐杖，不緩不急地敲響門。
“您好，請問有什麼事？”醫生抬頭詢問。
“我想問下柳鈺泉的身體情況。”醫生微訝一秒，“先進來吧。”
我坐下後，他先問，“請問你是她的？”
“我們都認識對方。”我語氣輕淺，極快拉回話題，“醫生，她流產是因為肚子撞到哪裏？或者被什麼東西大力拍打嗎？
醫生微點頭，平靜道，“確實是由於外力拉扯。”我心弦忽地緊繃，他繼續說，“她子宮壁很薄，外力存在複雜…”
這時一名護士叩響門板，“醫生，柳鈺泉醒了。”
“好，我現在過去。”護士麵有難色，阻攔醫生，“醫生，她把門鎖了誰也不見，說想先見溫冉寧。”
我立在她病房門口，敲門，“柳女士，我是溫冉寧。”
“進。”
被允許後，我走進屋內。柳鈺泉正靠在床頭，她未轉頭隻用那灰黯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便即刻收回視線。我坐到她一旁的沙發上，陽光斜打著她單薄的半身，她那張臉因缺少表情而顯得孤傲。
“我的孩子死了，連同賠償我要七千五百萬。”她語氣淡淡，仿佛沒有絲毫感情。
我呼吸不禁微滯住，驚疑不定地望著眼前的女人。
上一刻，一個小小的生命從她體內流逝，而她臉上沒有一處憔悴溢出悲傷。即便再看淡生死，可那腹中傾注有她一半的生命，她怎能如此冷血地宣判這個小小亡魂的價碼。
我收起情緒，麵色平淡地回應，“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確實給不了你。”
“沒錢還敢隨便下承諾，你說其他人知道嗎？”她哂笑一聲，依舊注視正前方反問。
“我答應補償你婚姻，就一定會做到。”我拄起拐杖，均步踩過光線段，走過她床邊，“孩子的損失需要等你做完所有檢查，醫生鑒定判斷，才知道原因。”
“是外力！”
猛不丁的三字勁聲，如同從天而下了一個金剛罩也或許是道德罩圈住我全身，無法動彈。
柳鈺泉平淡如白水的聲音突然激怒，一字一句地說，“隻有你直接用手觸過我肚子。”
我轉過身與她相視，目光坦蕩，“我沒有印象用力拍過你肚子。”
她薄唇緊抿，注視著那道戛然而止的門聲。
黃昏沉落到地上來了。此時，最後的陽光倒壓在一道修長的陰影上。伴隨兩聲門響，柳鈺泉睜開緊鎖住的雙眼，望著靳遠從門口走近自己，同時他身後護士擦過視線，將她的背包和手機置於床頭櫃上。
床尾傳來低沉清冽的嗓音，“柳女士，我是看護醫生靳遠，術前無法聯係你家屬。”他看了一眼床頭櫃繼續說，“現在需要通知家人趕來醫院，你的術後情況和病案錄入他們需要知情和簽字。”
她陰暗的眼神審視著靳遠，靜靜地調轉了視線。青刻般的臉，毫無表情，“我沒有家屬，丈夫事發後躲到法國，他早就換了手機號，我聯係不上他。”
“有其他可以聯係的家人嗎？父母或兄弟姐妹。”
她停了一下與靳遠對視，不以為意隻是淡淡開口，“我隻有一個斷絕關係的妹妹，已經十多年沒有再聯係了。”
“如果沒有法定親屬，你就要為自己負責。”靳遠麵不改色，翻開手中冊夾，“手術患者需要辦理住院證，請提供一下身份證號。”
“女士，請您報一下身份證號。”一旁的護士正握著鑒證機對她說。
“19073457XGJ”
機器當即亮起清晰的報錯音。“女士，您的號碼不存在。”
“不可能。”柳鈺泉瞬間繃起臉，厲色望著護士確認。
“讓她自己輸。”靳遠將冊子翻到最後一頁落筆，並穿插入自己低沉平淡的聲音。
她接過鑒機接連三次輸入號碼。“Error”、“Error”、“Error”。
“機驗不成功，需要換人工查驗。”靳遠走近她床跟前，不緊不慢說，“請念身份證。”
“19073457XGJ。”筆尖在紙上沙沙跳躍，靳遠劃下的每一處筆鋒都逐出堅硬的節湊聲，仿佛暗中彙入一峽。她聽著每個單音節不斷重複，手指依舊不死心地沉浸按擊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