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
孤苦伶仃地躺在病床上,十指不全,腰子被嘎,肚皮上粗糙的縫口如蚯蚓一般,看得人脊背發涼。
深夜裏,常常被噩夢驚出一身冷汗,分不清是在夢境中還是現實裏,但是能夠活著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因為在國內,連呼吸都那麼自由,空氣都那麼香甜!
......
一切還要從三年前那趟緬北之行說起。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都在避免回憶那段不堪的過往,但是殘缺的身體,受傷的心靈,總是在有意無意地提醒著我,越試圖擺脫,越如影隨形。
我知道,這輩子我是不會走出那段至暗時刻了......
我叫秦湧,來自秦嶺大山的一個褶皺裏,那裏的人們世代與山為伍,大山養活了他們,但也遲滯了他們。
走出大山,到“山外”去,成了他們一生的追求。
於是,我從小就發奮讀書,立誌於從我這輩開始,扔掉手裏的鋤頭,永遠告別“修地球”,徹底脫了祖輩留下的那層“農”皮。
大學四年一晃而過,伴隨著稀裏嘩啦送別的眼淚,我拉著沉重的行李箱回到了家鄉。
閑置的日子,是難熬的!
受製於社會大環境以及自身專業的不景氣,在網上投了幾百份簡曆,基本上石沉大海。
日子就這樣晃晃悠悠到了八月,我徹底慌了,從學生到社會人,身份的驟變讓我一時不能適應,可以說當初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落魄。
“畢業就是失業”在我身上應驗了。
村裏的小胖,大輝,和我同一年上的大學,學校很爛,學曆又沒我硬,但是他爸早早地就給跑關係,隔三差五往縣城跑,又是茅台,又是華子,哥長叔短迎來送往,很快就把工作解決了。
最後一個進了煙草,一個去了電力,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沒多久就買房提車了,最近正在張羅結婚的事。
而我,在家呆了兩個月了,父母愣是連一籃子雞蛋都沒送出去,這進一步觸動了我敏感的神經,開始變得自卑多疑起來。
我深知小縣城就是一個熟人社會,是一個講關係、重人情的江湖,在這個人情網絡裏,隻要有人,有關係,一切就好辦,沒有關係則寸步難行。
在這裏早就實現了“精英圈層”的內部循環和自我繁殖。
而利益都是交換的,一個沒有資源的外人,怎麼可能輕易插入其中。
閑暇的日子,我就看書考編,成了“小鎮做題家”。
“湧兒,我昨天把咱家的兩頭耕牛賣了,又糶了些玉米,湊了兩萬塊錢,你把助學貸款給還了,遲早都要還,不還心裏總是一個疙瘩。”
爸爸說著將一遝百元大鈔遞給了我。
是的,上大學,我是靠著助學貸款堅持下來的,家徒四壁,薄田三畝,耕牛兩頭幾乎成了全部家當。
羸弱的家底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一個小小的浪花就足以將它傾覆,又怎麼可能供得起我上完大學四年。
看著他那皺巴巴長滿老繭的手,我眼淚差點流了下來。
爸爸為了這個家操勞了一輩子,剛滿五十,卻已佝了腰,白了發。
我心疼他,但又無能為力,心中充滿了自責。
晚上,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讓人喘不過氣來,一股憤懣之感直抵天靈蓋。
左邊轉右邊,右邊轉左邊,羊都被我數死了還睡意全無。
我索性打開燈,躺在床頭漫無目的地刷手機,用來抵消這漫漫長夜。
“叮...”,手機發出一個提示音,聲音不高,但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