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的戀人(4)
在她家公寓樓下吊著明晃晃水晶燈的大廳裏,桑波說:“我可以吻你一下嗎?”
淺井找不到理由拒絕,卻不動聲色地將本該印刻在嘴唇上的那個吻置換到腦門上。
那不過是個“晚安之吻”,她這樣對自己解釋。
而四個人的約會項目便能夠豐富得多,隨便在哪裏走走停停,都能遇到一堆趣事。就好像明明去采購班級聖誕會PARTY的道具,一群人卻兜轉到商廈頂層的鬼屋。
“天哪,好刺激啊,要玩要玩!”兩個女生興奮得尖叫。
“那我去買票啊。”桑波說。
“這裏顯然不太適合我們這些人啊。”打退堂鼓的竟然是冷寧。
“為什麼啊?”
“我們一身正氣,會把妖魔鬼怪打回原型吧。”
再看三個人,已經買了票在排隊了。
“這些人怎麼還對這些感興趣,真夠無聊的。”
進門前選擇恐怖級別的時候,淺井選了個“終極恐怖”,回頭得意地看冷寧,他的臉已經很綠。
果然是比小時候流動作業的鄉村馬戲團高不了太多的製作水準。(廢話,你難道還想三十塊錢享受武道館的頂級聲光電效果!)剛進門,淺井就已經猜到了貞子會從井底先伸出右手,然後探出洗的烏黑亮麗的腦袋;猜到那口泡沫製作的棺材會突然彈開,裏麵直立起一個包裹到一半的木乃伊;過獨木橋的時候,會有手突然從水裏伸出來拍一下你的腳;若你碰觸到滑膩惡心的東西,隻是一塊做成冰冷肥肉觸覺的橡膠皮。
淺井隻是如同幽靈一般在狹窄小徑上漂移而過,隻想快點尋求到出口好早點結束所謂“終極恐怖”的探險遊戲。
桑波倒也不哭喊,但淺井是感覺到他的害怕的。他一直緊緊攥著淺井的衣角,大氣不出地跟著她疾步前行。而鬆緒似乎剛剛摸到了相當骨感的物質,尖叫一聲:“冷寧,等等我啊!”然後抱頭亂竄。
“我在你後頭哪!”冷寧的嗓子已經叫啞掉了,“你……你再靠近我,我就揍你啊!別……別過來啊!”
“啊!”
這一聲慘叫是那個扮演百目鬼的工作人員發出來的,他黏在身上的諸多眼珠子已經被扒下來好幾粒,還有個高個子青年人在不停抓狂:“再看我,再看我,把你眼珠子都摳光!”(百目鬼是女性的樣子,臉沒有詳細的描述,在從穿著和服的袖子裏露的手碗上,有著數目眾多的眼睛。)
屋內原本傳遞著淒厲鬼叫的喇叭傳來了這樣的聲音:“請不要傷害我們的工作人員,請不要傷害我們的工作人員……”
冷寧猛踢不知名的東西一腳,然後叫:“淺井你死哪裏去了啊,等等我啊!”
三條黑線從淺井腦袋上垂下,認識你還真比最跟最卑賤的垢舐鬼做朋友還要丟人啊。(垢舐鬼是住在像腐朽的房子和打掃不到的浴池的一些地方,偷偷的用長舌頭舐吃著人的汙垢的妖怪。)
在突破了蛇骨婆,目鼻無,腹出,二口女的重重狙擊,他們四個人終於站在EXIT。
那裏是一麵鏡子。明晃晃的日光燈從左側打過來,四個人發型、造型、神態卻都精彩各異。
那麼清晰的鏡麵,看見——
桑波拉著淺井的左側衣角。
鬆緒扯著冷寧右手的袖子。
而中間的淺井和冷寧,右手和左手,卻是那麼緊密地握在一起。
原來在最黑暗中,彼此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一雙手。
聖誕節就在突然冷卻下來的空氣中很快到來。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橫亙在彼此之間的,是心照不宣的尷尬。出於男子微妙的尊嚴,冷寧和桑波在各方麵展開激烈角逐。比如期中段考,兩人像逐日似的你前我後各有領先。比如與隔壁班的籃球賽,兩人對於得分王地位的角逐,火藥味要勝過兩個班集體的對抗。如出一轍的,冷寧和桑波都對淺井非常冷淡。那種友誼也好,愛情也罷的熱絡,仿佛被冬日氣溫凍得煙消雲散。淺井也厭惡這兩個男生,太過明朗的局麵反而讓她難以抉擇。裝傻或認真,現在熾熱的執著是不是抵得過未來漫長的歲月?或者說,自己該是因著自己趨向明了的心態而任性地選擇所想要的?而不在意是否會有人受傷,抑或是否有人會猶疑閃躲?